顾晚星问:“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找一个人就躲起来过普通日子?”
我想了两秒,很诚实:“有啊。”
“哪一个?”她问。
“江知夏。”我说。
她翻了一下笔记本:“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一起加过班的同事?”
“嗯。”我点头,“她是我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认真想过‘要是跟她结婚大概也不错’的那种人。”
“听着好罕见。”顾晚星笑,“说吧,我准备好了。”
——
刚进城里那家公司那会儿,我还处在那种“从县城往上爬”的尴尬阶段。
衣服永远慢半拍:别人开始穿版型好的衬衫,我还在穿县城商场打折的。
说话带口音,开会前要先偷偷在厕所里对着镜子练“普通话版本的自我介绍”。
第一天正式参与项目例会,
我抱着电脑、记事本、眼神慌得像刚进城的小狗。
项目经理从 PPT 翻到“执行时间表”那一页,把激光笔往下面一划:“这块谁负责?”
没人吭声。
我正准备装死,旁边有人轻轻推了我一下。
“林宴,”那人小声说,“你不是做过类似的吗?”
我抬头,看见一个戴细框眼镜的女生,
头发简单扎成低马尾,发圈还是超市卖那种一块钱一把的黑皮筋。
她表情不算热情,但眼神很稳:“你来讲讲。”
我硬着头皮站起来,说了两句。
自己都觉得乱。
会后,那女生叫住我:“你刚刚那段,要是把顺序换一下,会好很多。”
她示范了一遍,把刚刚我那堆乱七八糟的话捋成三点。
说完看我:“再讲一遍。”
我照着她的顺序讲了一次,瞬间顺多了。
“这样,”她说,“别人至少知道你脑子里是有结构的,不是靠蒙的。”
“你叫啥?”我问。
“江知夏。”
“哪个知?”
“知道的知,夏天的夏。”
那天之后,我开始在心里悄悄叫她——“江老师”。
——
她不是那种一眼就炸街的美女。
放在办公室里,就是背景里最稳定的那种人:
衣服颜色不夸张,永远干干净净;
桌面不堆玩偶,只有一杯水、一叠便签、一盆快死快活的小绿植。
但你只要跟她一起加过两次班,就会明白——
这个人,是你愿意在同一间加班屋里待到凌晨两点那种。
加班的时候,别人一边骂一边刷短视频,她一边敲字一边问我:“你那边进度到哪儿了?”
我说:“做到一半。”
她问:“一半是按小时算,还是按你焦虑程度算?”
我:“……”
她笑了一下,“你把你那块发我,我帮你看一眼逻辑。”
有那么几个月,
我们几乎每周都要一起熬一次到凌晨。
夜里十二点以后,办公室就只剩下空调声。
键盘偶尔跟着某人的情绪敲快一点。
她会拿耳机分我一只:“听点东西,不然你脑子里只有‘完蛋了完蛋了’。”
我问:“听啥?”
她打开播放列表:“你随便选。”
我看了一眼,全是不出名的独立乐队和一些老歌。
我随便点了一首,人家唱:“生活嘛,就是重复和一点点不一样的叠加。”
我说:“挺丧的。”
她说:“丧好啊,丧说明你还有力气嫌弃。”
“等你哪天连丧都不想丧了,你就会觉得公司挺好。”
我那会儿不懂,只觉得她说话怪。
现在想想,那就是她对世界的基本态度——
不指望它变好,只指望自己别被它拖死。
——
年会那天,是整个故事的关键节点。
公司搞了个大型颁奖晚会,领导们轮流上台讲话。
舞台上灯光闪得人眼睛疼,台下酒水管够。
我本来是准备混完就走的。
结果领导突然在台上点名:“今年有几个年轻人表现不错,特别是执行部的林宴和策划部的江知夏。”
台下跑起掌来。
我被人推着上台,领了一张印着“优秀员工”的证书和一张购物卡。
灯光照在脸上,我只觉得耳朵嗡嗡的。
往台下一看,江知夏也站在那里,被叫上来,领了一样的奖。
那一刻,心里有点奇怪的默契感——
好像这一年所有的熬夜、互相帮忙,突然被人盖了个章:“你们不是白干。”
酒席散场,时间快到十一点。
公司在酒店楼上订了几个房间给外地同事休息。
电梯口,人来人往。
我跟江知夏一起下楼,准备去前台结账。
电梯门打开,进来的人不多,我们站在靠后的位置。
电梯开始往下走,狭窄的空间里全是酒味和香水味。
我忽然有点眩晕——
不是喝多了,是那种“我好像真的在往上走”的抽离感。
她侧头看了我一眼:“你干嘛?脸白成这样。”
“在想,”我说,“我这种命,要是好好攒钱,说不定几年后也能在城里供得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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