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园子里就忙活开了。
天还没亮透,大厨房那边已经起了灶火,春日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湖面上浮着薄薄一层白,柳条湿漉漉地垂着。蒸笼的白汽混着晨雾,蒙蒙地飘在屋檐下。
仆役们脚步匆匆,搬桌子的搬桌子,摆椅子的摆椅子。
今日宴席设在曲院风荷临水的敞轩里。那地方三面开窗,窗外就是一片刚冒新叶的荷塘。虽还没到荷花开的时节,但水面上浮着嫩绿的荷叶尖,映衬着岸边几株桃树正开得热闹,粉粉白白地倒影在水里,景致极好。
青禾梳洗时特意挑了身最不起眼的衣裳,脸上脂粉未施,梳洗完还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朴素得像个寻常仆妇,才出门当差去。
她是打定主意不往前头凑的。虽然想亲手给十三爷张罗吃食,可一想到十五阿哥胤禑也在,心里就膈应。索性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只一心种她的菜。
菜圃里今日也忙。几个太监正按昨日刘婆子的吩咐收割新鲜蔬菜。小白菜要选最嫩的,菠菜要挑叶大肥厚的,豌豆尖只掐最上头那一小段嫩芽。青禾在地头看着,偶尔指点两句。
十三爷胤祥是来的最早的,他今日穿了身宝蓝色团花常服,外罩石青色马褂,精神头看着不错,老远就听见他的笑声。他径直走到敞轩里,见了胤禛就笑:“四哥,青禾那丫头呢?怎么没见着?我都好久没见她了,她也不去府上玩,是不是你给的差事太重了?”
胤禛正坐在轩中主位喝茶,听到胤祥噼里啪啦好几个问题,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地啜了一口。
胤祥也不恼,在他旁边坐下,自己倒了杯茶:“这园子景致是真好。皇阿玛真疼四哥,赏这么个好地方。”他望着窗外湖光水色,桃花映波,语气足足真心实意的欣赏,“看看,桃红柳绿的,比宫里规矩方正的园子有灵气多了。”
胤禛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见胤祥神色自然,眼底带着笑,应该只是随口感慨,才收回目光。
他放下茶盏,挑了话头:“去年八月你府上侧福晋不是添了个阿哥?十五府里八月也添了个,两孩子年纪倒是相仿。今日可带来了?”
今日宴席因都是自家人,没设前院后院之分。敞轩里摆了两张大圆桌,一桌坐男眷,一桌坐女眷,中间用一架八扇紫檀木嵌螺钿屏风稍稍隔开,既能分开坐,又能听见彼此说话声。
桌上都铺着红色缎面桌布,餐具是成套的青花瓷,看着十分清新雅致。窗边还设了张小几,摆着茶具果品,供人歇息赏景。
“带了,怎么不带?”想到小儿子,胤祥忍不住笑起来,“我那小子如今刚八个月,白白胖胖的,见人就笑,谁看了都喜欢。”
他顿了顿,又叹口气,“茉雅奇那丫头不知从哪里听说青禾也在园子里,吵着非要跟来。青禾在府上住的那段日子,小丫头老爱跟在她屁股后头转,这么久不见,想她了。”
胤禛问:“那怎么不见带来?”
胤祥看了他一眼,声音压低了些:“十五不是也来么?茉雅奇年纪小,口没遮拦的。青禾如今安生日子不容易,十五心性浅,能消停些就少惹他吧。”
胤禛听了却不以为意,只看向窗外,对着荷塘粼粼晨光的水面淡淡道:“她如今在镶白旗,在我的园子里。我还能任由别人把她欺负了去?”
胤祥怔了怔,看着自家四哥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笑了:“也是。”他不再多言,转头看向窗外。
两人又坐了会儿,外头渐渐热闹起来,客人们到了。
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是一道来的。胤禑穿了身竹青色常服袍,胤禄则是琥珀色,两人年纪相仿,站在一处,旁人难免要感慨,真不愧是亲兄弟啊。
只是胤禑眉眼间总带着几分郁色,不如胤禄明朗。
女眷这边,是十三福晋兆佳氏领着侧福晋乌苏氏先到,兆佳氏穿了身鹅黄色缠枝莲纹的旗袍,外罩月白色比甲,通身主打一个端庄温和。乌苏氏年纪轻些,穿了身浅妃色绣蝶恋花的衣裳,也很俏丽活泼,她还有点产后的丰腴在,看着倒是有点婴儿肥。
两人身后跟着奶娘,抱着个裹在锦缎襁褓里的小阿哥。
紧接着是雍亲王府的女眷也从园子其他地方过来了,福晋乌拉那拉氏穿了身绛紫色百蝶穿花纹旗袍,她走在最前头,不苟言笑气质沉静。年侧福晋跟在福晋侧后一步,一身绯红色绣折枝梅的旗袍,外罩雪青色坎肩,显得她更加明艳照人。李侧福晋则神情淡淡,穿了艾绿色绣兰草的衣裳,素雅清淡。
最后到的是十五福晋瓜尔佳氏。她怀孕期间吃胖起来的肉还没有消下去,今日穿了身蜜合色宽身旗袍,有点绷在身上,脸色倒是十分红润,看着气色不错。她身边嬷嬷也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侧福晋小瓜尔佳氏今天没来。
女眷们互相见了礼,寒暄说笑,一时轩里莺声燕语,热闹得很。奶娘们将小阿哥抱到窗边小榻上,两个娃娃并排放着,里头的小娃娃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