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风雪与“归墟之眼”的魔气,仿佛已是前尘旧梦。昆仑之巅,云海之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此处并非王母瑶池所在的仙家重地,而是昆仑山脉深处,一处人迹罕至、灵气却异常充沛祥和的山谷。谷地平坦开阔,四季如春,奇花异草繁盛,有飞瀑流泉,有仙鹤翔集。更妙的是,此地天光云影自成格局,仿佛独立于三界纷扰之外,是一处天然的避世桃源。
此刻,山谷中一派繁忙却安宁的景象。一些自愿追随而来的小妖、精怪,以及少数几位感念九公主与天赐恩德、不愿再卷入天庭或幽冥纷争的散仙、修士,正齐心协力,搭建着屋舍殿宇。材料并非凡木金石,多是就地取材的温润玉石、灵木,或以法力凝聚的琉璃瓦、月光石,风格古朴自然,与周围山水融为一体,不见奢华,唯有清雅。
居中一座最为宽敞的殿宇已然成型,匾额上以遒劲中带着几分洒脱的笔法,刻着三个大字——“云游记”。这并非传统书院之名,却正合了母子二人此番游历人间、体悟世情的心境,也暗含了超脱樊笼、自在逍遥的期盼。
九公主(云氏)穿着一身素雅的青布裙钗,未施粉黛,墨发如瀑,仅以一根简单的木簪挽住。她正立于即将完工的讲学堂前,指挥着几个树精调整窗棂的角度,确保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能恰好落在书案之上。她的气息内敛而平和,眉宇间那份历经沧桑后的沉静,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位饱读诗书、气质如兰的凡间女先生,而非曾执掌天雨、搅动三风云的九公主。北荒封印一战,她损耗不小,尤其是最后以心剑斩灭魔神意志,神魂受了些暗伤,需要静养。在此地教书育人,传道授业,于她而言,是恢复,亦是修行,更是将过往积累的智慧与感悟,以一种更温和的方式延续下去。
而山谷向阳的那一面坡地,则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天赐(周念尘)褪去了战甲,换上了一身便于劳作的粗布短打,裤腿挽到膝盖,正挥舞着一柄看似寻常、却蕴含着他一丝混沌之力的铁锹,开挖树坑。他身形依旧挺拔,动作间充满了力量感,只是眉宇间的戾气与征战杀伐的锋芒,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于当下的平和。
他身边,堆放着数十株灵气盎然的桃树苗。这些并非凡品,有些是月老听闻他们归隐,特意派人送来的“姻缘桃”,据说花开并蒂,果味甘醇;有些是东海龙王敖广为表歉意(亦有讨好之意)进献的“碧波仙桃”,水灵充盈;还有些,是他亲自去当年与母亲逃亡途中经过的、记忆里有着最美桃林的山野,小心翼翼移栽来的寻常野桃树,他说,那里面有“人间的味道”。
“这里,再挖深些,对,根要舒展。” 天赐一边干活,一边对旁边几个帮忙的土地公、小山神吩咐着,语气寻常得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农。他额间那化为浅灰色胎记的神纹,在阳光下几乎看不真切。体内那粒醉丹,在昆仑清圣灵气的滋养与他自身心境的平复下,也陷入了长久的沉寂,猰貐的执念再难掀起波澜。混沌之力在他体内缓缓流转,不再是为了征战,而是如同呼吸般自然,滋养着这片土地,与万物生机共鸣。
他规划着,哪里种酿酒用的桃树,哪里种观赏的桃树,哪里又该辟出一块地,试着种些葡萄或者其他灵果,未来或许可以酿些别的酒。他甚至已经亲手搭建了一个宽敞的酿酒工坊,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罐、木桶,有些是买的,有些是他自己学着烧制的,虽不精美,却别有一番拙趣。
日落时分,书院的灯火次第亮起。讲学堂内,九公主正在给第一批招收的、懵懂而知礼的弟子们上晚课。弟子不过十余人,有灵智初开的小妖,有心性纯良的人族少年,也有两个慕名而来的散修。九公主不授杀伐仙术,不讲深奥天道,只讲天地至理,万物共生,讲仁爱,讲勇气,讲如何明辨是非,守住本心。她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如同山间清泉,流淌在静谧的学堂里。窗外,是天赐默默伫立聆听的身影。
课后,母子二人在书院后的石亭中对坐。石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小菜,一壶天赐新酿的、还未完全成功的“桃夭酿”,酒液清冽,泛着淡淡的粉红,入口微涩,却有余甘。
“今日讲‘和而不同’,那几个小妖与人族孩子争论不休,倒是颇有见地。”九公主浅酌一口酒,微笑道。
“后山的‘碧波仙桃’今日开了第一朵花,灵气很足,想来酿出的酒不会差。”天赐给母亲布菜,语气平静。
他们没有谈论北荒的封印能维持多久,没有谈论幽冥界的动向,也没有谈论那日魔神低语在她心中留下的阴影。只是说着书院的琐事,说着桃树的长势,说着酒的醇度。但这种平淡,对于经历了太多波澜壮阔、生离死别的他们而言,却是最奢侈的安宁。
夜色渐深,星河低垂,仿佛伸手可及。九公主抚琴,琴音淙淙,不再是杀伐之音,也不再是悲戚之调,而是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安抚着山谷中所有生灵的梦乡。天赐在一旁静静听着,手中打磨着一个未完成的木杯,神情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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