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咸阳东市却已人声鼎沸。新漆的“市税曹”牌匾在初升的日光下泛着微光,几名身着皂隶服、但臂缠特殊标识的税吏站在新设的木质关卡前,神情紧张中带着一丝生涩。他们的首领,是萧何亲自从治粟内史府中选拔的一名年轻干吏,名叫程邈。
程邈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萧何的嘱托:“商税乃国策之始,咸阳更是天下瞩目。行事需刚柔并济,法度为先,亦要晓之以理。”
第一批运货的商队缓缓驶近,是几家规模不大的布商。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新关卡,在税吏的指引下,核对货单,按照新颁布的“市税”(交易税)税率,缴纳了百分之三的税款。过程虽有些缓慢,但还算顺利。税吏们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好景不长。当一支规模庞大、装饰华丽的车队抵达时,气氛骤然改变。这是“渭风商社”的车队,主营盐铁,其背后东家与咸阳多位勋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领队的是一位身材微胖、眼神精明的管事,姓王。
程邈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管事,奉朝廷法令,自此日起,所有入市交易之货物,需按值缴纳市税。请出示货单,以便核验。”
王管事皮笑肉不笑地还了一礼:“程税曹,有礼了。这货单自然是有,只是这‘市税’…恕王某直言,以往从未有此规矩。我渭风商社依法经营,该缴纳的‘市租’、‘关金’一分不少,这凭空又多出一项,怕是于法无据吧?”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的商贩们听清。
程邈面色不变,沉声道:“王管事,商税之法,乃陛下钦定,朝议通过,公告于天下,岂能说是于法无据?此为开源强国之策,望各位体谅朝廷苦心。”
“体谅?”王管事提高了声调,带着几分煽动性,“我等商贾,奔波劳碌,不过赚些辛苦钱,养家糊口。朝廷若要加税,也该与我等商议才是!如此强行摊派,与掠夺何异?”他身后的一些商队随从和围观的商贩也开始窃窃私语,面露不满。
“是啊,以前没这规矩…”
“这税一加,成本又高了,还怎么卖?”
“听说蜀郡、南阳那边也设卡了,日子难过了…”
人群中议论声渐起,场面开始有些骚动。程邈身后的年轻税吏们哪见过这阵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木牍和算筹。
程邈心知不能退让,否则新政将威信扫地。他挺直腰板,声音也严厉起来:“王管事!朝廷法令,岂容尔等置喙!核验货单,照章纳税,乃尔等本分!若再抗命,休怪法度无情!”
王管事见他强硬,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委屈的面孔,对着周围人群喊道:“各位都看到了!官字两张口,他们说加税就加税,我们这些小民还有活路吗?今日是渭风商社,明日就是你们!这税,我们不能缴!”
“对!不能缴!”
“朝廷要给我们个说法!”
几个被煽动起来的商贩也跟着起哄,人群向前涌来,税吏们被迫后退,关卡前的秩序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一队身着轻甲、手持长戟的卫尉军士兵在一个军侯的带领下跑步入场,迅速在税关卡前组成一道人墙,肃杀之气顿时镇住了骚动的人群。
那军侯按剑而立,目光冷峻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王管事脸上:“奉长公子令,护卫市税曹,确保新政施行!抗税、冲击税关者,以扰乱国政论处!”
王管事脸色一变,他没想到扶苏竟然直接动用了军队来为商税站台。他背后的东家再有权势,也不敢公然与军队对抗。
程邈见状,知道这是立威的时候,他上前一步,盯着王管事,一字一句道:“王管事,货单,核,还是不核?税,缴,还是不缴?”
王管事脸色青白交加,汗水从额角渗出。他看了看冷峻的军士,又看了看面色坚定的程邈,知道今天这关是混不过去了。他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程…程税曹息怒,刚才是王某糊涂,误会了朝廷法令。”他转身呵斥手下:“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货单交给税曹核验!该缴的税,一文钱也不能少!”
他手下人连忙将厚厚一叠货单递上。税吏们立刻开始忙碌地核对、计算。
程邈看着满头大汗的王管事,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警告:“王管事,商税乃国策,非为盘剥,实为强国。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自误,更莫要误了东家。”
王管事连连称是,不敢再多言。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渭风商社的车队在缴纳了数额不菲的税款后,灰溜溜地进入了市场。后面的商队见最大的刺头都被压服,也只得老老实实地排队纳税。
然而,程邈看着逐渐恢复秩序的关卡,眉头却并未舒展。他走到一旁,对一名心腹税吏低声道:“速去禀报萧何大人,咸阳税关虽暂稳,然商贾抵触情绪甚大,尤以几家大商号为甚。今日虽借军威压服,恐非长久之计。且…我观那王管事眼神不甘,恐其明里服从,暗地里另有所图。”
税吏领命而去。
程邈转身,望向繁华喧嚣的东市,心中沉重。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咸阳的暗流,绝不会因为一队士兵的出现而平息。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萧何大人面临的,将是比核算税款复杂千百倍的局面。而远在深宫的扶苏长公子,想必也正密切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向关卡,必须尽快让这些新招募的税吏熟悉流程,提升效率,同时,也要想办法摸清那些大商号的底细和可能的应对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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