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屋内两人忙碌的时候，隔壁女知青小屋的方向，猛地传来一阵尖利的争吵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凭什么让我睡这儿？！这位置靠着门缝，漏风！又窄！我要换一个！”
这是刘丽那拔高了音调、充满不满的声音。
接着是王红毫不客气的反击：“换？跟谁换？就这么大地方！我们睡这儿的时候也没挑三拣四！你爱睡不睡！”
“你什么态度！我可以换！我可以跟她换！”
刘丽的声音指向了似乎更好拿捏的对象，“哎，那个谁，我给你点水果糖，你跟我换换怎么样？”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越感。
温云清听到就摇头，这个声音，听着就欠打。
她这话一出，小屋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
孙梅原本正低头默默整理自己的东西，听到这话，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她最恨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有点小恩小惠就可以随意摆布别人、践踏别人尊严的人！
尤其是这种“生活在阳光下”、毫无阴霾、可以随意炫耀“水果糖”的人！
她们凭什么？！
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恨再次涌上心头。
但她没有像王红那样，而是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嘴唇颤抖着，用一种极度委屈、受惊、又强忍着不敢哭出来的眼神，怯生生地、快速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王红，然后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低下头，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发出极其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
她一个字都没说，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无声地控诉和求救！
王红本就护犊子心切，一看孙梅这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再听到刘丽那施舍般的语气，怒火“噌”地一下就炸了！
“刘丽！你什么意思？！拿几颗破糖就想使唤人？！你以为你是谁？！看不起谁呢？！我们不稀罕你的糖！滚一边去！”
王红猛地站起来，指着刘丽的鼻子吼道，声音之大，连男知青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你怎么骂人？！我好心好意…”
刘丽被吼得一愣，随即也恼羞成怒。
“好心个屁！收起你那套！这里不欢迎你！嫌漏风嫌窄？有本事自己盖间房去！没本事就闭嘴！”王红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
激烈的争吵声瞬间充满了整个小院，甚至盖过了男知青这边的动静。
赵大钢和李文面面相觑。
刘丽家境不错，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自然带着一股被养出来的娇纵脾气。
她觉得自己已经“纡尊降贵”地提出用水果糖交换了，对方不但不感激，反而被如此粗暴地呵斥，顿时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台，火气也更旺了。
“王红！你别给脸不要脸！几颗糖？你知道这糖多难弄吗？我愿意换是看得起她！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一群乡下土包子！”
刘丽气急败坏地口不择言，完全忘了之前在村口的教训。
这话更是捅了马蜂窝！
“土包子？你说谁是土包子？！”
王红的嗓门瞬间又拔高了一个度，几乎是在尖叫，“我们是响应号召来建设农村的知青！你高贵！你高贵别来啊！滚回你的大城市去！看看哪个知青点容得下你这尊大佛！”
“你！你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你再满嘴喷粪我还抽你呢！”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争吵的内容已经从换铺位迅速升级为人身攻击和地域歧视，火药味浓得吓人。
中间还夹杂着孙梅越发凄楚可怜的抽泣声和吴倩小声劝解的声音。
温云清觉得这知青点人越多之后越热闹了。
他下意识地想看看旁边那位新来的“哥哥”是什么反应，是会觉得厌烦，还是会像点长一样想去劝架？
他转过头，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秦岳已经停下了整理床铺的动作，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自己身边，位置靠门更近一些。
他并没有要出去劝架的意思，反而微微侧着头，脸上带着一种…饶有兴味的表情？
在津津有味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甚至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评估和玩味？
温云清：“？？？”
看来军人同志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管啊。
似乎察觉到温云清的目光，秦岳转过头，对上他疑惑的视线，脸上那点看戏的表情瞬间收敛，仿佛在问：“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温云清默默收回视线，暂时不想和这哥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的争吵声中加入了新的声音——点长王卫东和其他几个老知青显然被惊动了，快步赶了过去，试图劝解。
“都少说两句！像什么样子！”
“刘丽同志，注意你的言辞！”
“王红！你也冷静点！别吵了！”
有了外人介入，尤其是点长出面，激烈的争吵声总算渐渐平息下来，虽然还能听到刘丽不服气的嘟囔和王红气哼哼的反驳，但至少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了。
住房的问题算是勉强解决了，但果然不会万事大吉。
第二天一早，知青点食堂那简陋的饭桌上，新的问题又露出了苗头。
早餐是照例的玉米面糊糊、窝窝头和一碟咸菜丝。
大家早已习以为常，各自默默吃着。
然而，刘丽看着碗里粗糙的糊糊和手里硬邦邦的窝窝头，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她用筷子扒拉着糊糊，吃得极其勉强，一边吃还一边忍不住小声嘀嘀咕咕：“这什么呀…糊嗓子…窝头这么硬，怎么吃啊…”
“在我们家，这种东西喂…”她似乎想说“喂狗”，但好歹还剩点理智，硬生生憋了回去，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这不是人吃的东西”。
这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早餐桌上显得格外刺耳。
正在吃饭的知青们脸色都不太好看了——不是人吃的？那正在吃这些的他们是什么？
温云清倒是很淡定，仿佛没听见一样，小口小口地喝着糊糊，吃相斯文却速度不慢。
坐在他旁边的秦岳看着身边少年这副完全不受外界干扰、专心吃饭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了一下。
他觉得这小恩人真是哪里都合他胃口，连吃饭都看着这么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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