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终是忍无可忍,一拳砸了下去。他虽知打不过沈淮之,可也不想咽下这口窝囊气——他的妹妹,即便犯下天大的错,也只能由他来教训,还容不得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二人一来二去缠斗在一起。
原本萧逸的功夫比起沈淮之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可今日,不知为何,沈淮之不仅出招绵软,速度也迟钝了很多,尤其是脚下,明显不稳,功夫大不如前。
几个回合下来,萧逸竟一拳砸中了他的胸口。沈淮之一个趔趄连退数步,才堪堪站稳身形,再抬头时,脸色已是惨白如纸。
萧逸看着自己的拳头,大惊:难道自己的功力大增了?
要知道他和沈淮之过招,从来就没占过便宜,今日这是怎么了?
可他也知道妹妹并不占理,再打下去恐是不妥,便收了拳。
沈淮之只觉胸口热血翻涌,一股腥甜直窜喉间,他咬了咬牙,强行将那口即将出口的血腥咽了下去。
阿西、阿东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阿卓也跟了上来,眼中尽是担忧:“主子,您没事吧?”
沈淮之一口血腥气堵在喉间,良久才道:“萧婉宁,今天的事没完。阿三若真因你而亡,莫怪我公事公办!”
他的声音嘶哑,中气全无,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直听得萧婉宁背脊发凉,打了个寒颤。
“淮之哥哥,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一命抵一命!”
萧婉宁骤然瘫软。她做梦也没想到,沈淮之会这样待她。
这还是那个小时候给她买糖人、帮她挡掉责罚的淮之哥哥吗?
萧婉宁望着沈淮之紧绷的俊脸——这是她偷偷描摹了无数次的轮廓,此刻却觉得无比陌生。
沈淮之眼中的冰冷与失望,比她脸上火辣辣的疼更让她窒息。
她趴在地上,发髻散乱,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周围的议论声不知何时低了下去,所有人都盯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连风都似带着寒意,刮得她裸露的脖颈一阵发凉。
“淮之哥哥……”
萧婉宁咳着,声音嘶哑:“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沈淮之胸口剧烈起伏,指节攥得发白:“你平日骄纵也就罢了,却不想今日竟枉顾人命!”
他想起萧婉宁说的那句“一个贱婢而已,死了就死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就觉得心痛无比:别人的命在她眼里就如此不堪吗?
“我没有!”萧婉宁挣扎着爬起来,手心被碎石硌得生疼,心底的委屈与不甘翻涌上来,“她或许是怕我打她,为了躲我才掉下去的!”
“明明就是你推她下去的!”人群中有人喊道。
“你们胡说!”
萧婉宁气急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白眼一翻,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萧逸惊呼一声,及时接住她,将妹妹打横抱起,再次看向沈淮之时,眼中只剩怒火。
“沈淮之!宁儿是你看着长大的,她虽骄纵了些,可也断做不出害人的事!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这就是你当哥哥的样子?”
沈淮之冷冷道:“我只知道,若没有她的步步相逼,阿三就不会掉河里!”
一句话把萧逸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一跺脚:“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说罢,抱着妹妹转身就走。
细雨更加密了,像无数银针穿梭于天地之间。
阿卓担忧地劝道:“世子,还是去车上等消息吧?”
沈淮之却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眼睛始终盯着河面上铺开的搜救人群。
尽管他已披上了蓑衣,阿卓仍为他打着油纸伞,且伞身全部倾斜在他头顶上方。
只有阿卓知道,在外人看不见的衣袍下,他家世子的腿恐怕已经抖成了筛子。
明明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不想回府后,世子就开始身子不适,中午又因阴天,加重了腿疾,下午刚找郑太医清理了体内的蛊虫,本应在府内好好歇着的,可世子为了满足小丫鬟的心愿,强行拖着病体,带她来到河灯节。
他原以为世子只是有点在乎小丫鬟,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在乎。
虽说皇上下令要维稳河灯节治安,可他相信,要是世子不想来,谁也勉强不得。
明明最受不得冷的人,此刻却顶着凄风冷雨,眼底凝着焦灼,强撑着不肯挪步。
阿卓既心疼,又无能为力,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沈淮之想起某人像八爪鱼般缠在自己身上,说她怕水,看见水就心有余悸;
又想起她曾说,小时候失足落水,小伙伴们都四散奔逃,没人管她的生死。她拼命挣扎,大呼救命,最后陷入绝望和恐惧中……
所以,他怎么能走呢?怎么能在她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刻离开?
雨势渐大,风声渐紧,岸边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纸糊的灯面被水珠击得千疮百孔,不消片刻,便只剩下残破的骨架。
河面上,水波翻腾,浪涛奔涌。
那些承载着思念与心愿的河灯,连同水中残破的倒影,陆陆续续泯灭在翻滚的浪花中,转瞬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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