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如襄阳城外汉江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淌过。早春的凉气虽仍在街巷间盘踞,清晨与傍晚的风却已添了几分爽利,吹得城南柳梢轻摆,也吹得临风酒楼的鎏金招牌愈发鲜亮。
巳时刚过,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临风酒楼内更是座无虚席。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原本喧闹的堂内竟莫名安静了几分。众人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位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身着一袭深紫色暗纹锦袍,袍角绣着低调的云纹,男子面容方正,额角宽阔,眼神锐利,与酒楼内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他没有急着迈步,而是站在门口,目光如扫雷般环视一周,将堂内的桌椅陈设、食客神态尽收眼底,那眼神带着审视与挑剔,让不少原本高声谈笑的食客都下意识地放低了音量。
片刻后,男子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穿透力,稳稳地传到了柜台后:“掌柜的”
柜台后,李掌事正低头拨弄着算盘,指尖在算珠上飞快跳动,口中还念念有词地核对账目。听到这声呼唤,他下意识地抬头,当看清来人,脸色顿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随即迅速换上殷勤的笑容,连忙放下手中的算盘,起身时差点带翻了手边的账本。
“哎哟!是刘管家!真是稀客稀客!”李掌事一路小跑到门口,脸上的笑容堆得像朵菊花,一边拱手作揖,一边热情地招呼着,“快里面请,快里面请!楼上雅间正好空着,清净!”
说话间,李掌事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正端着托盘整理碗筷的曹子曦,连忙对着她使劲招了招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容置疑:“你小子!愣着干什么呢?没看见贵客临门吗?快给刘管家沏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送到二楼雅间去!”
曹子曦闻言,心中微动。这些日子,她一直以李掌事“侄子”的身份在临风酒楼,平日里穿着粗布短打,戴着顶旧毡帽,刻意压低了身形,掩去了原本的气质,装作一个老实巴交的打杂小厮,就是为了等待接近武侯府的机会。
如今,武侯府的管家亲自上门,想来是有要事,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面上,曹子曦却依旧是那副谦卑怯懦的模样,连忙放下手中的托盘,快步走到墙角提起那把擦得锃亮的铜制水壶,又从柜台上取了一小罐密封的茶叶,小跑着来到刘管家面前。
她微微躬身,脑袋垂得极低,声音温和而恭敬,带着几分刻意装出来的青涩:“贵客一路辛苦,小的这就带您上二楼雅间,沏茶解乏。”
刘管家的目光落在曹子曦身上,眉头微微一蹙。眼前这小厮看着面生得很,身形倒是挺拔,可穿着粗布衣衫,低着头,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只是那双眼睛,虽垂着,却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与寻常打杂小厮的木讷或油滑截然不同。
“这小子看着眼生得很,是新来的?”,刘管家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探究,那眼神如同实质,仿佛要将曹子曦的底细看穿。
李掌事心中一紧,暗道不好,刘管家向来谨慎多疑,这下怕是起了疑心。他连忙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曹子曦身侧,脸上露出几分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刘管家有所不知,这是我那苦命的侄子,名叫李忠。他老家在北方一带,前些日子遭了战乱,他父母都没能逃出来,双双殒命。这孩子一路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头,半月前才好不容易找到襄阳来投奔我。”
说着,李掌事伸手拍了拍曹子曦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疼惜,“我见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模样也还算机灵,便让他在酒楼里打打杂,混口饭吃,总比在外流浪强”
曹子曦配合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装作悲痛欲绝的模样,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多亏了叔父收留,不然小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刘管家一听到“北方”二字,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心中警铃大作。如今北方战乱不休,曹操平定袁绍残余势力后,势力日益壮大,与南方诸侯剑拔弩张,流民四起,鱼龙混杂,其中不乏探子、奸细之流。襄阳作为刘表的治所,更是各方势力暗中角力的焦点,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抬眼看向李掌事,语气凝重了几分,带着几分告诫:“李掌柜,如今世道艰难,人心叵测,有善心是好事,但也得擦亮眼睛仔细甄别。这北方来的人底细复杂,谁也说不准是真是假,万一引狼入室,到时候引火烧身,可就悔之晚矣。”
李掌事连忙陪笑着摆了摆手,拉过曹子曦,将他推到刘管家面前,语气笃定:“刘管家您放心!这孩子我还能不了解吗?您瞧瞧,这眉眼,这轮廓,跟我年轻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妥妥的老李家血脉,错不了!”,他指着曹子曦的眉眼,又指了指自己的,“您再仔细看看,这鼻梁、这下巴,是不是一模一样?他爹娘走得早,可这血脉是骗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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