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尊巨手崩解后留下的那颗幽暗“核”,静静悬浮于半空,死寂,稳定,不再散发任何气息,仿佛宇宙间最普通的顽石。天空那道平滑的裂痕早已弥合,血色苍穹依旧,却似乎比之前少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压迫,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空荡。
寂灭送葬领域缓缓消散,灰色的雾气和终焉景象如同退潮般隐去,重新露出下方焦黑破碎的大地。
陈长生站在领域消散的中心,身形剧烈一晃,再也无法维持站立,单膝重重跪倒在地。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从口鼻、眼角、耳朵乃至全身的伤口中 uncontrollably 涌出,瞬间将他染成一个血人。维持领域、引导那场针对冥尊的“内部送葬”,几乎彻底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生机,神魂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远处深坑中,小黑挣扎着抬起头,看到陈长生的惨状,发出一声微弱而焦灼的嘶鸣,想要爬过来,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熔金色的血泪从眼角滑落。
然而,陈长生跪倒在地,却并未昏迷。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念,强行撑着他最后一丝清醒。
他的目光,越过不断滴落的血珠,死死盯住了半空中那颗彻底死寂的幽暗“核”。
那不是战利品,也不是能量源。
那是冥尊一部分本源力量被“送葬”后,留下的最纯粹的……终结之痕。是无数被吞噬生灵怨念、冥域死气、寂灭道则以及那一点“玄”的残痕,最终沉淀下来的……墓碑本身。
它,就是最好的碑。
陈长生颤抖着、血肉模糊的双手再次抬起,艰难地于身前合拢,结出一个极其古老、极其简单的法印——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安魂,是固形。
他体内那已然枯竭的新生寂灭能量,被最后压榨出一丝,混合着他喷涌出的滚烫鲜血,化作一道道微弱的灰红色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缓缓飘向那颗幽暗的“核”。
与此同时,他沙哑破碎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宏大缥缈,而是低沉如呢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言之力,回荡在天地之间:
“以吾之血……为引。”
“以万灵之怨……为材。”
“以此终焉之核……为基。”
“立……碑!”
最后两个字吐出,仿佛耗尽了他在人世间最后的气力。
那些灰红色的光丝瞬间缠绕上幽暗的“核”,如同烙印般融入其中!
嗡——!!!
那死寂的“核”猛然震动起来!其表面不再是绝对的黑暗,而是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的、由陈长生鲜血与寂灭道则勾勒出的暗红纹路!这些纹路扭曲盘绕,既像是无数痛苦挣扎的面孔,又像是星辰运行的轨迹,更蕴含着“送葬”法则的无上真意!
“核”开始缓缓下沉,仿佛受到整个天地间残留死亡气息的牵引,如同归巢般,落向下方那片被陈长生刻下无数无名墓印的焦土中心。
轰隆……
大地轻微震动,却并非破坏,而是一种沉淀,一种稳固。
那颗融入了陈长生最后血咒与寂灭真意的“核”,无声无息地没入焦土之中。
下一刻——
一座巨大无比的石碑,自焦土中心缓缓“生长”而出!
碑体并非岩石,也非金属,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沉材质,其上布满了那些暗红色的古老纹路。碑身并不光滑,反而充满了各种难以言喻的凹凸与刻痕,仔细看去,那似乎是无数缩小了亿万倍的星辰、山河、乃至生灵挣扎湮灭的痕迹!
石碑没有尖顶,其顶端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平滑的断口,仿佛它本该更加高大,却于某处被强行截断,带着一种残缺的、悲壮的永恒感。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不高耸入云,却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是所有死亡与终结的归宿。
当这座无名星碑彻底成型的那一刻——
呼……
一股无形却浩瀚的波动,以星碑为中心,如同水纹般缓缓扩散开来,扫过整片焦土,扫过血色苍穹,扫过这方破碎的世界。
波动所过之处,空气中那些狂暴残留的冥域死气变得平和,那些痛苦哀嚎的残念如同找到了家,纷纷安静下来,融入大地,融入碑身。就连那血色苍穹,似乎也黯淡了几分,不再那么刺目狰狞。
一种深沉、悲怆却安宁的氛围,开始取代之前的绝望与死寂。
陈长生望着那座矗立的星碑,跪在地上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向前缓缓倾倒。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仿佛看到,那座巨大的星碑之上,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微微亮起,如同呼吸般明灭了一次。
仿佛在回应他的注视。
仿佛在说——
葬已毕,碑已立。
万古同悲,终得安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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