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声掠过两座巨碑。
一座暗红,纹路明灭,记录星辰生灭,冰冷永恒。
一座暗沉,金纹流转,承载万古尘殇,默然肃立。
陈长生静立于双碑之间,衣袂在流动的能量微风中轻轻拂动。他仰望着那座由柴刀所化的无字丰碑,目光沉静,仿佛要将那上面蕴含的所有生灭、所有悲欢、所有他亲手送葬的时代与故人,都最后刻印进灵魂最深处。
良久,他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那双完美如玉、却曾沾染无数尘埃与鲜血的手掌上。指尖微微蜷缩,又缓缓舒展,仿佛在做最后一次的确认。
没有了。
再也没有需要举起它的理由。
再也没有需要送葬的故人。
再也没有需要铭记的终焉。
所有的因果,所有的执念,所有的开始与结束,都已归于这座碑,归于这片天地,归于这万古流淌的时光长河。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吁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息很轻,却仿佛卸下了万亿钧的重担,带走了最后一丝属于“陈长生”这个个体的、残存的烟火气。
他的眼眸深处,那万古沉淀的沧桑与疲惫,在这一刻,终于被一种极致纯粹的、近乎虚无的通透与释然所取代。
再无牵挂。
再无归途。
亦无来处。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看那座碑,也不再看身后的星碑。
目光投向远方,投向那片灰白色天光下、正在缓慢自我修复的、无边无际的苍茫天地。新风拂过,带来新生植被的清新气息,远处隐约传来城寨的喧嚣与未知兽类的嘶鸣。
这一切,于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既亲近又疏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看一幅永远在流动变化的画卷。
然后,他微微侧首,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空间,望向了北方妖域的方向。那里,有一股强大的、与他有着一丝微弱联系的气息正在崛起,统御着万千妖族,开创着新的纪元。
他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那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了然后的祝福。
随即,他收回了所有目光。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站立的地方——这片他沉眠万载、苏醒、又最终了结一切的土地。
眼神平静,无悲无喜,无眷无恋。
他缓缓地、抬起了第一步。
步伐依旧平稳,却不再沉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盈与自在。他没有施展任何神通,没有撕裂空间,只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旅人,沿着一个方向,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
脚步落在墨绿色的苔藓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的身影在灰白的天光下,仿佛渐渐变得有些透明,有些模糊,与周围流动的能量、拂过的微风、弥漫的光尘,悄然融为一体。
他走过新生的暗红色灌木丛,灌木微微摇曳,仿佛在无声送别。
他走过那细微的溪流,水流中的灵气欢快地萦绕又散去。
他走过起伏的丘陵,走过荒芜的平原。
远方的城寨渐渐消失在身后,新的山川地貌在眼前展开。
他的速度似乎并未加快,但身影却越来越淡,仿佛正在从这个世界“淡出”,从一个“参与者”,彻底回归到一个“观察者”的状态。
最终,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一片氤氲的、新生的山岚雾霭之中,再也无从寻觅。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是融入了天地法则,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世界意志的一部分?
是去往了更加遥远、无人知晓的界域,继续他永恒的观察与漂泊?
还是仅仅…走累了,寻了一处无人打扰的角落,再次陷入了不知终期的长眠?
没有人知道。
只有那两座巨碑,依旧沉默地矗立在原地,一者记录时间,一者承载重量,仿佛自亘古便存在,也必将存在至永恒的尽头。
而那片天地,清风依旧,新芽破土,万物依旧沿着自己的轨迹,生生不息。
长生归处,何处是归?
身化清风,心随云去。
故事尽头,无始无终。
(全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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