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旧货市场像一座巨大的、缓慢腐烂的迷宫。棚户连着棚户,摊位上堆满了从破旧电器到生锈工具的各种“古董”,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机油和旧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便衣警察们散入其中,如同水滴汇入海洋。
陈默和林薇一组,假装成淘换旧物的顾客,在市场里慢慢转悠。林薇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连帽衫,素面朝天,看起来像个学生。陈默则是一身深色休闲装,眼神锐利地扫过沿途的每一个摊位,特别是那些摆放着各种金属零件、工具,或者有小型工作台的铺子。
“凶手选择在这里与赵伟联系,不是偶然。”林薇低声说,目光掠过一个正在用矬子打磨一块金属片的摊主,“这里嘈杂,混乱,监控稀少,而且充斥着各种手工匠人,便于隐藏和获取材料。”
陈默点头。他的注意力被市场深处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吸引。那里有一个用废旧木板和防雨布搭起来的小棚子,门口挂着个歪歪扭扭的牌子,写着“老钟记,精修各种金属器件”。棚子里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影正伏在工作台前,台子上摆满了各种钳子、锉刀、小型台钳,以及一些闪着金属光泽的半成品。
摊主是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头发乱蓬蓬的,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的工装围裙,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他正全神贯注地用一把极细的镊子,调整着台钳上固定着的一个小小的、结构复杂的黄铜构件,对陈默和林薇的靠近毫无察觉。
陈默的目光落在工作台边缘的一个小盒子里,里面散落着一些黄铜的边角料和细碎的金属锉屑。颜色、质地,都与赵伟指甲缝里提取到的颗粒极为相似。
他不动声色地给外面的同事发了条信息。
就在这时,那个被称为“老钟”的摊主似乎完成了手里的活计,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后颈。他这才注意到棚子外的陈默和林薇,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有些局促的笑容:“二位,修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在厚重的镜片后显得有些闪烁,不敢与人对视。
“随便看看。”陈默走进棚子,目光扫过工作台上那些精巧的金属件。有微缩的齿轮组,有雕刻着复杂花纹的金属片,还有几个已经完成的、像是某种仪器的底座或者支架的东西。工艺精湛,远超这个旧货市场应有的水平。
林薇则拿起摊位上摆着售卖的几个小玩意儿,是一个个用黄铜丝焊接成的、极其平衡的雕塑,有的像飞鸟,有的像抽象的人形,无一例外,都能以某种违反直觉的角度稳定站立。
“老板手艺真好。”林薇赞叹道,手指轻轻碰了碰一个单脚站立的飞鸟雕塑,它微微晃动,却始终不倒。
老钟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瞎琢磨,混口饭吃。”
陈默拿起一个类似三脚支架的黄铜件,底座很小,但看起来非常稳固:“这个也是卖的?”
“啊,那个……那个是别人定做的,不是卖的。”老钟连忙摆手,神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定做什么用?”陈默状似随意地问。
“就……就是个模型底座吧,客人没说太细。”老钟眼神游移,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
陈默放下支架,目光与林薇交汇了一瞬。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怀疑。
“老板贵姓?”陈默问。
“姓……姓钟,钟表那个钟。”老钟回答。
“在这儿摆摊多久了?”
“快、快两年了吧。”
陈默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又随意看了几眼,便和林薇一起离开了棚子。
走到市场外围,负责外围监控的同事迎了上来。
“陈队,查过了。摊主叫钟宇,四十一岁,本地人。以前在精密仪器厂做过技工,后来厂子倒闭,就来这里摆摊维生。记录上看,没有前科。但邻居反映他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来往,喜欢鼓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社交关系呢?”
“很简单,几乎就是一个人。通讯记录也很干净,没发现那个黑卡的号码。”
陈默沉吟片刻。钟宇的嫌疑很大。他的职业背景、拥有的工具和材料,以及他制作的那些追求极致平衡的金属工艺品,都符合对模仿犯的侧写。但他看起来胆小、怯懦,不像是有能力策划并实施冷血谋杀的人。
而且,那个黑卡号码,并没有直接指向他。
“对他进行秘密监控,查他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还有他近期所有的定制件流向。”陈默下令,“不要打草惊蛇。”
夜色深沉。
钟宇收摊回到位于旧货市场后面一栋老旧筒子楼的出租屋。房间狭小逼仄,堆满了各种金属材料、工具和半成品,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机油的味道。他摘下厚重的眼镜,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脸上没有了白天时的局促,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
他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警惕地看了看楼下昏暗的街道。几个看似寻常的身影在远处晃动,但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被监视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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