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原地,脚下是散落一地的、各种颜色和材质的绳索。它们曾经被编织成一个疯狂的梦,如今梦碎了,只剩下冰冷的、无意义的线头。
源头,似乎被掐断了。
但陈默知道,那些已经飘散出去的“种子”,那些被魏国华、沈兵、郑宏的思想所污染的心灵,并不会因为源头的消失而立刻净化。
杨锐、张伟……还有多少未知的“种子”,潜伏在社会的肌体里?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小截断裂的深蓝色尼龙绳,正是那个“终极之结”的一部分。
他将这截绳子紧紧攥在手心。
战斗,还远未结束。
魏国华被押解回市局时,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瘫软在审讯椅上,对老李的任何问题都毫无反应,只是失神地望着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点,嘴里偶尔溢出破碎的、关于“秩序”和“结”的呓语。精神鉴定专家初步判断,他因毕生“作品”的瞬间崩塌而遭受了毁灭性打击,精神已处于崩溃边缘。
源头,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自我毁灭了。
结案报告似乎终于可以撰写最终的章节。魏国华将被送往精神病院进行强制治疗和司法鉴定,而围绕他展开的、横跨数年、涉及多条人命的系列案件,在理论上可以宣告侦破。
市局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卸下重负的轻松,也有对案件本身离奇曲折的唏嘘。老李张罗着给大家放个短假,办公室里久违地有了些说笑声。
陈默婉拒了聚餐的邀请。他一个人留在办公室,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秩序井然。但他桌面上,还摊开着魏国华那些令人不安的笔记影印件,旁边放着那截从废弃车间捡回来的、深蓝色的尼龙绳。
源头掐断了,但河水已然被污染。那些被“秩序”、“净化”、“完美”这些扭曲概念蛊惑的心灵,真的会随着魏国华的崩溃而瞬间清醒吗?杨锐和张伟是已知的,未知的还有多少?郑宏在狱中,是否还在用他那种隐晦的方式,继续施加影响?
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攫住了他,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他面对的,似乎是一种无法根除的“病”。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发件人地址是一串乱码。
他点开邮件,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音频附件。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戴上耳机,点开了播放键。
起初是沙沙的电流噪音,随后,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非男非女、冰冷电子感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致敬,守望者。”
“你摧毁了一个古老的图腾,值得赞赏。但你是否以为,这就结束了?”
“图腾只是思想的具象。思想无形无质,随风传播,随网络流淌。你如何摧毁风?如何阻断流?”
“魏国华是上一个时代的回响,沈兵是走偏的歧路,郑宏是蹩脚的模仿者。他们都被你找到了,恭喜。”
“但游戏,才刚刚变得有趣。”
“你建立了数据库,试图用秩序对抗失序?很有趣的尝试。但数据库是死的,思想是活的。它会进化,会适应,会找到新的载体和表达方式。”
“你守护的这片土地,滋生着我们,也滋养着我们。失望、不公、疏离、愤怒……这些都是最肥沃的土壤。”
“我们,无处不在。”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陈默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耳机里似乎还回荡着那个电子合成音冰冷的余韵。
不是郑宏,不是任何已知的人。这是一个新的声音,一个更冷静、更居高临下、仿佛在云端观察着一切的声音。
它知道数据库的存在,它评价着魏国华、沈兵和郑宏,它甚至洞悉他内心的疲惫和疑虑。
“我们,无处不在。”
这不再是单个的罪犯,甚至不是一个有形的组织。这是一种弥漫的、具有自我意识的“思潮”?一个隐藏在网络阴影深处的、由危险理念凝聚而成的……幽灵?
他立刻将音频文件交给技侦部门进行溯源和分析。结果毫不意外——邮件通过层层跳板服务器发送,最终源头隐匿在境外,无法追踪。音频的变声技术极其高明,无法还原原声。
这个“幽灵”,拥有极高的技术能力和反侦察意识。
陈默将音频转录成文字,打印出来,贴在了办公室的白板上。在那张写着“种子已播下”的照片旁边,在这份新出现的“幽灵”宣言旁边,是魏国华、沈兵、郑宏、杨锐、张伟等人的照片和资料。
一条清晰的演进链条浮现出来:魏国华(源头探索) -> 沈兵(极端实践) -> 郑宏(思想传播与操控) -> 杨锐/张伟等(被感染的个体)。
而现在,这个链条似乎升华了,变成了一个更具威胁性的形态——一个匿名的、集合性的“我们”。
老李看着白板上新增的内容,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这他妈算什么?犯罪预告?还是心理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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