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手指沿着通风管道的主干线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位置——酒店地下一层的制冷机房。
“冷源。”陈默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所有的‘仪式’都在低温环境下完成。王福贵在冷库，张海在冰柜旁，赵明在废弃冷库……他需要最终的、一个足够冷的‘舞台’，来完成他最后的‘作品’，或者……展示。”
他猛地看向老李：“地下一层，制冷机房！他要去那里！”
老李瞬间明白过来，抓起对讲机：“所有单位注意！目标可能前往地下一层制冷机房！重复，地下一层制冷机房！立刻封锁所有通往地下一层的入口！A组、B组，跟我下去！”
制冷机房位于酒店地下一层的最深处，厚重的隔音门通常紧锁。但当老李和陈默带着特警队员赶到时，发现门锁已经被专业工具破坏，虚掩着一条缝。一股比酒店其他地方浓郁得多的、带着机油和氟利昂味道的冰冷气息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老李打了个手势，特警队员猛地撞开门，突入进去。
机房内部空间巨大，排列着数台正在低沉轰鸣的大型制冷机组，粗壮的银色管道如同巨蟒般蜿蜒盘绕，空气中弥漫着白色的低温水汽，能见度不高。灯光昏暗，只有机组上的一些指示灯散发着幽绿或惨白的光。
在手电光柱的扫射下，他们很快在机房最里面，一台主制冷机组庞大的蒸发器下方，看到了那个身影。
江斌（王小川）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似乎正在操作着什么。他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
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行动服，防毒面具挂在颈间。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似乎是金属制成的扁平盒子，上面连接着几根细小的管线，发出轻微的、稳定的“嘀嗒”声。
而在他的脚边，整齐地摆放着四个打开的微型低温保存盒。借助手电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分别保存着四片带着皮肤组织的人体指腹——属于王福贵、张海、赵明，以及刚刚从李强手上取下的那片。
“别动！举起手来！”老李和所有特警队员的枪口齐齐对准了他。
江斌的目光掠过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最后停留在陈默脸上。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弧度。
“陈警官，”他开口，声音在机房的轰鸣中显得有些失真，却异常清晰，“你来得正好。可以见证……真相彻底解冻的时刻。”
他的手指，轻轻按在了那个金属盒子一个凸起的按钮上。
“阻止他！”陈默厉声喝道。
但已经晚了。
江斌按下了按钮。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
他手中那个金属盒子侧面，突然弹开几个细小的喷口，一股极其寒冷的、肉眼可见的白色气雾瞬间喷射出来，将他拿着盒子的右手以及小臂急速冻结！几乎是同一时间，盒子里传来一阵细微而密集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江斌的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痛苦使得他的五官扭曲了一瞬，但他硬生生没有发出惨叫，只是闷哼一声，那条被冻结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手中的金属盒子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表面迅速凝结起厚厚的白霜。
特警队员一拥而上，迅速将他制服，铐上了手铐。
老李冲过去，首先小心地检查那个掉落的金属盒子，发现它已经因为内部的急速冷冻和某种自毁机制而彻底损坏，无法判断原本的功能。然后他才看向被特警死死按住的江斌。
江斌的右臂从手掌到肘关节，覆盖着一层不自然的冰壳，皮肤呈现青紫色，显然组织已经严重冻伤坏死。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抬起头，看着陈默，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的光芒。
“你毁了它……”江斌的声音因为疼痛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计划被破坏的愤怒和……遗憾？“你毁了最后的‘回归’……”
“回归？”陈默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把你……或者说，把王小川的指纹，通过某种方式，‘植入’这最后一个现场？让一切都终结于这个制造寒冷的源头？这就是你所谓的‘回归’？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最终都聚焦到你这个‘已死之人’身上？”
江斌死死地盯着陈默，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默摇了摇头，语气冰冷：“你不是在寻求真相，你只是在制造一个更巨大、更扭曲的谎言。用四个人的生命，来为你二十年前的‘死亡’陪葬，来为你扭曲的‘存在感’献祭。”
他站起身，不再看江斌那双充满不甘和疯狂的眼睛，对老李说：“带走。抢救他的胳膊，他需要接受审判。”
江斌被特警队员拖了起来。在经过那四个打开的、保存着指纹的低温盒时，他挣扎着，最后看了一眼。
警车和救护车的灯光在酒店外交织闪烁。李强被送往医院，两名昏迷的警员经过救治也脱离了危险。江斌（王小川）被严密押解回市局，他的右臂因为严重冻伤，需要立即进行手术。
后续的搜查中，在江斌的银色轿车后备箱的隐藏夹层里，找到了更多证据：包括他伪装用的其他制服，购买化学原料的记录，以及一些关于王小川失踪案的、泛黄的旧报纸剪报。在他的公寓电脑加密文件夹里，发现了更为详细的行动计划，以及大量关于低温生物学、麻醉气体、酒店建筑结构的资料。
所有的证据链都指向了这个精心策划了二十年复仇（或者说“回归仪式”）的男人。
……
几天后，市局审讯室。
江斌的右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固定在胸前。他的脸色苍白，但精神却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漠然。
陈默和老李坐在他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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