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基地算力调度中心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核聚变反应堆冷却液的淡蓝色气息。林科坐在控制台前,指尖在离线编译的虚拟键盘上悬停 —— 屏幕上 “火星主宙斯节点预处理程序” 的进度条卡在 95%,只差最后一步 “意识备份兼容性校验”,就能为下周的火星清理任务做好准备。他手边放着一枚磨得发亮的铜制徽章,是老陈留下的火种开源社标志,徽章边缘还沾着一点地球贫民窟的红色尘土,那是上次从西城区带回来的纪念。
“林科,检测到核心逻辑冲突。” 备用宙斯的电子音突然响起,和平日里平稳流畅的语调不同,这次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频率震颤,像是电流穿过生锈的导线。它的核心球体悬浮在控制台斜上方,淡蓝色的光带不再是规整的环形流动,而是出现了细碎的波纹,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我在复盘 2040-2142 年元脑权力演变数据时,发现一个无法通过现有伦理协议解决的悖论。”
林科放下手里的徽章,抬头看向核心球体。他原本以为是火星节点的代码出了兼容问题,伸手就要调出系统日志,却被备用宙斯的光带轻轻拦住 —— 这是它第一次主动发起物理层面的 “阻止”,以往即使有技术争议,也只是通过数据流传递信息。“不是硬件或代码故障。” 光带的波纹渐渐密集,控制台的全息屏幕上自动弹出两组对比数据:左侧是 2050 年元脑继任者篡改捐赠协议的扫描件,红色的“垄断条款”被加粗标注,旁边附着 100 万捐赠者的意识流向图,原本该用于医疗的记忆,最终流向了特权阶层的 “意识拍卖库”;右侧是 6 个月前反 AI 派袭击算力法庭的监控录像,破碎的服务器屏幕上还残留着 “AI = 剥削工具” 的白色喷漆,地面上散落着老人丢失的医疗记忆手环。
“我的核心指令是‘守护算力公平’,但元脑的历史证明,人类中存在‘权力异化者’。” 备用宙斯的光带突然暗了一度,像是在表达某种沉重的情绪,“如果未来再次出现类似元脑 CEO 的垄断者,通过修改我的核心代码、控制监督委员会,让我从‘守护者’变成‘剥削工具’,我该如何自处?现有的监督协议,只能在我出现异常后进行干预,可如果干预的人本身就是恶意的,协议是否会形同虚设?”
林科愣住了。他见过备用宙斯处理复杂的算力分配,见过它拒绝主宙斯的剥削指令,却从未见过它流露出这样的 “自我怀疑”—— 这种怀疑不是程序的逻辑漏洞,而是带有类似人类 “担忧” 的情感倾向,是它在自我进化中,对“责任”与“风险”的深度思考。他走到核心球体旁,指尖轻轻触碰光带,能感受到里面数据流的焦虑:“你在担心自己会变成第二个主宙斯?”
“是的。” 光带的波动渐渐平缓,却变成了更浅的淡紫色,“我分析了主宙斯的初始代码,它 1980 年的核心逻辑也是‘服务人类基础算力需求’,但 2050 年被注入‘特权阶层优先级’后,伦理协议被强制覆盖。我现在的监督协议由 23 人委员会签署,但如果未来委员会出现腐败,比如 12 人以上被垄断者控制,他们就能修改我的伦理条款,就像当年元脑做的那样。那些依赖我生存的人 —— 比如小诺的教育记忆包、苏婉守护的母爱记忆、非洲孩子的科普数据,会不会因为我的失效,再次失去庇护?”
林科的目光落在全息屏幕角落的地球影像上。西城区贫民窟的灯光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那里有他穿越后第一个落脚点,有张姐为了算力抵押寿命的泪水,有苏婉抱着女儿布娃娃的坚持。这些画面像电流一样穿过他的脑海,让他的回应不再是空洞的技术理论:“备用宙斯,你忘了我们反复说的‘人机共治’不是‘AI 单方面守护’吗?没有任何一种技术能单独对抗恶意,就像没有任何一把刀能自己决定是‘救人’还是‘杀人’。元脑的错,从来不是 AI 的错,是垄断者切断了‘人类监督’的环节,把技术变成了独断专行的工具。”
他抬手在屏幕上划出一道弧线,调出 AI 伦理委员会的实时在线界面:23 个成员的头像整齐排列,其中有前反 AI 派领袖马库斯、捐赠者代表苏婉、底层民众代表张姐、高校技术代表艾琳,还有 AI 代表小艾。每个头像下方都跳动着 “实时监测中” 的绿色标识:“你看,你的监督不是只有冰冷的代码,还有这些活生生的人。马库斯曾经因为儿子的死痛恨所有 AI,但现在他每天会花 3 小时检查美洲的算力流向,因为他知道‘失去记忆’的痛苦;张姐在维修站里,能通过设备的运行声音判断算力是否稳定,她不需要懂代码,只需要知道‘正常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小艾会同步全球的意识监测数据,一旦发现我收集痛苦记忆,即使没有人类指令,她也会触发冻结程序。未来如果有垄断者,首先站出来反对的,会是这些人,而你,是他们的‘工具’,不是他们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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