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汉水北岸的魏军大营中军帐内,气氛凝重。
彻夜未眠的成济眼中带着血丝,但目光却锐利如鹰。
他连夜观察汉水水文与两岸地势,一个极其大胆且冒险的计策已在他脑海中初具雏形。
天刚蒙蒙亮,他便命亲兵急召水军将领前来问话。
不多时,一位身披皮甲、面色被江风熏得黝黑的将领快步走入大帐,躬身行礼:“末将参见都督!”
成济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手指重重地点在铺开的汉水舆图上:“我军现有可用的艨艟斗舰等大船,共有多少?”
水军将领显然对家底烂熟于胸,不假思索地答道:“回将军,能载百人以上、堪与吴军楼船一较长短的大船,满打满算,仅有十三艘。其余多为走舸等小船,用于巡逻、联络尚可,若与东吴水师主力正面接战……”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无异于以卵击石。吴人水战之精,舰船之利,非我军目下所能及。”
这个答案在成济预料之中,他并未显露失望,反而目光更加专注,手指沿着汉水河道向下游滑动,最终停在了一处相对狭窄的江段。
“若……我是说若,”成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将这十三艘大船,连同部分稍大的战船,尽数凿沉于此,能否暂时阻塞江道,令东吴水师无法顺流而下?”
“什么?凿沉?”水军将领失声惊呼,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痛惜。
这些大船是魏国水师的心血,每一艘都价值不菲,更是无数水军将士赖以生存和战斗的根基。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反对,但迎上成济那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目光,他将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深知这位主将绝非无的放矢之人,于是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俯身仔细研究舆图上的水道宽度、深度以及水流速度。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听得见帐外汉水波涛隐隐的呜咽声。
水军将领的眉头紧锁,手指在图上比划、测量,心中进行着复杂的计算。
良久,他才缓缓直起身,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将军,此处江面狭窄,水流本就湍急。若将十三艘大船并数十艘辅助战船满载石块,选择合适时机与位置凿沉……确实可以形成一道临时的水下屏障,严重阻碍,甚至短时间内完全切断大型舰船的通行。只是……”他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这是我水军几乎全部的家当啊!如此一来,我水师……”
“我明白。”成济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然。
“你且确认,此法可行否?”
看着成济不容置疑的眼神,水军将领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末将……确认。虽不能持久,但足以在短时间内,让吴船寸步难行。”
“足够了!”成济猛地一拍案几,长身而起。
“传令!各营主将,速至中军大帐议事!”
急促的聚将鼓声很快响彻大营,各级将领不明所以,但都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纷纷放下手头事务,快步向中军帐聚集。
帐内将星云集,济济一堂。
成济目光扫过每一张或刚毅、或沉稳、或略带疑惑的面孔,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将那个石破天惊的“焚舟阻江,火攻破敌”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走到巨大的汉水地形沙盘前,手持木鞭,声音清晰而有力:“诸位,我欲行险一搏,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摧毁东吴赖以逞威的水师!计划如下——”
“首先,我们必须等待。等待雨季那场足以让汉水暴涨、流速激增的豪雨。雨歇之时,便是战机到来之刻!”
“其二,时机一到,我水师所有十三艘大船,并挑选数十艘坚固战船,满载石块与部分敢死之士,扬帆起航,逆流而上,直扑东吴水寨,另遣一支水师正面佯攻,作出一副决死突击的态势!”
“其三,吴军水师强大,见我倾巢而出,必起轻蔑之心,定会派出主力前来围剿。我军接战后,只许败,不许胜!且战且退,我军战船到达预设的沉船水域后,所有出击舰船,佯装不敌,立即就地凿沉,所有水师官兵乘小船立刻返回北岸。!以此堵塞江道,断敌退路。”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自毁水师,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疯狂之举。
成济不为所动,继续阐述,木鞭指向沙盘上游:“其四,我军需秘密行动,日夜赶工,制作大量木筏,越多越好!木筏之上,遍覆干燥柴草,浸以猛火油等易燃之物,集结于上游此处隐蔽处。”
“其五,待我沉船阻塞江道,吴军水师主力被困,正惊疑不定或试图清理航道之际,我军于上游同时点燃所有火筏,砍断缆绳!届时,借着雨后汹涌的江水,数千乃至上万艘烈焰冲天的火筏,将如一条无可阻挡的火龙,顺流直下,整个江面将成为一片燃烧的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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