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档案室深处,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岁月特有的沉郁气味。高高的档案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得密不透风,承载着这座城市数十年来不为人知的秘密与伤痛。在南笙笙完成那幅令人震惊的模拟画像,并与旧照片上模糊少年建立起惊人联系后,沈烬野立刻动用权限,申请调阅封存超过四十年的老旧卷宗。
他们的目标明确而艰巨——找到与那张旧合照背景(红星机械厂大院)及那个疑似姓“林”的怯懦少年相关的案件。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那张画像与旧照的相似性,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指引着他们。
管理员推来一架需要上油、吱呀作响的金属梯子。沈烬野爬上爬下,根据模糊的年代索引和地域标记,从最高层那些积满厚厚灰尘的档案盒中,一箱一箱地搬运。南笙笙则负责在地面上,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些纸质已然发黄变脆的卷宗袋,快速而细致地翻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废弃的卷宗在脚边堆积如山。两人的手上、脸上都沾上了黑色的尘垢,眼睛被灰尘刺激得发红,但谁也没有停下。一种强烈的预感驱使着他们——答案就在这片由纸张构成的“考古层”中。
“找到了!”
南笙笙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激动,打破了档案室长久的寂静。她手中捧着一份格外厚重的卷宗,牛皮纸封面已经褪色,上面用毛笔写着《红星机械厂子弟小学教师绑架撕票案》,日期赫然是四十多年前。
沈烬野立刻从梯子上下来,凑到她身边。两人屏住呼吸,轻轻翻开封面,仿佛生怕惊扰了沉睡其中的亡魂。
卷宗内的字迹是那个年代特有的钢笔字,力透纸背,记录着一桩手段残忍、在当时引起极大震动的案件。一名红星机械厂子弟小学的女教师在下班途中被绑架,绑匪索要巨款。尽管家属倾尽所有,但最终,人质还是被残忍撕票,尸体在城郊的河滩被发现。
主要负责此案的,正是当年正值壮年、锐气十足的南怀瑾。卷宗里详细记录了他的侦查思路、摸排过程,以及最终锁定犯罪嫌疑人——以厂区混混头目赵老黑为首的三人团伙。
“看这里,”沈烬野指着一段行动总结,“爷爷带队实施抓捕时,主犯赵老黑持械拒捕,被当场击毙。另一名主要实施绑架的同案犯也在混乱中被抓获。但是……”
他的手指移到下一行,又翻到后续的起诉意见书部分:“还有一名负责提供交通工具、并在前期进行蹲点望风的从犯,因为直接证据链较为薄弱,加上其声称只是被赵老黑胁迫、并不知悉绑架撕票的真正目的,最终……检察院作出了不予起诉的决定。”
这个从犯的名字,叫林卫东。卷宗里附有一张黑白照片,是林卫东的档案照,一个面容普通、眼神有些游离的年轻工人。
“林卫东……”南笙笙喃喃道,心脏怦怦直跳。她快速在卷宗里翻找,终于在一份补充调查笔录的后面,找到了一张泛黄的、手写的家庭情况说明。
林卫东,已婚,有一子,其子当时年仅八岁,名叫林小东!家庭住址,正是红星机械厂家属院。
一切都对上了!那个在旧合影角落里,低着头、穿着不合身工装、神情怯懦的少年,就是林小东!也就是南笙笙根据现代案件侧写、模拟画出的那个冷峻中年男子的……少年时期!
“林小东……‘清道夫’……”沈烬野念着这两个名字,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然而,卷宗的记载到此并未结束。在后续一份简短的情况说明中,记录着:在林卫东被释放后不到三个月,他被发现死于家中,官方结论是悬梁自尽。备注里提到,当时有流言说他是因愧疚或害怕报复而自杀,但也有人怀疑其死因另有隐情,只是缺乏证据。
在这份说明的末尾,有一行与其他打印字体不同的、手写的补充备注,笔迹苍劲熟悉,是南怀瑾的:
“走访其家属,妻子多病,子(林小东)年幼,家境困顿。情况堪怜。协助申请民政救济,并联系街道酌情帮扶。——南怀瑾”
看到这行字,南笙笙和沈烬野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南怀瑾并非冷酷无情,他甚至曾对这个破碎的家庭伸出过援手。
他们继续翻找,在关于案件后续社会影响及家属安抚工作的零星记录中,找到了一丝线索。里面提到,在林卫东死后,其妻子因悲伤和疾病加重,不久也撒手人寰。孤儿林小东被送往亲戚家抚养,但记录显示,他当时领取了一笔由厂里和街道共同发放的、数额微薄的补偿金和抚恤金后,便从其亲戚处不告而别,不知所踪。
而那张旧合照的由来,也在另一份简短的工作日志中找到了答案。那是在案件尘埃落定(至少在当时看来)数月后,南怀瑾在一次对红星机械厂片区进行的例行回访和治安宣传活动中,与厂领导、街道干部在厂区门口的合影。那个刚刚失去双亲、寄人篱下、茫然无措的少年林小东,当时或许就在附近徘徊,无意中被镜头捕捉到了那个角落,留下了那张模糊、怯懦而又充满悲剧性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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