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熹微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玲儿眼睫微颤,从沉睡中悠悠醒来。
昨夜的惊心动魄与十年往事的沉重倾诉,仿佛一场漫长的噩梦,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带着残留的疲惫与酸楚,缓缓沉淀。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望向身侧——榻边已空,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正当她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方孟雪端着一个红漆托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她已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未施粉黛,长发松松挽起,褪去了昨夜的凌厉,竟显出几分平日里罕见的温婉气质。只是眉宇间那抹经年沉淀的威严与深邃,依旧难以掩盖。
“玲儿,你醒了?”她走到床前,声音比昨夜柔和了许多。
她将托盘放在床头小几上,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鸡丝粥,几碟清淡小菜。
方孟雪在床沿坐下,端起那碗粥,用勺子轻轻搅动,舀起一勺,细心地吹了吹热气。
她抬起眼,看向怔怔望着自己的女儿。
“玲儿,”她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哄小孩般的语调,“来……趁热喝点粥。你身子虚,又受了惊吓,需得补补元气。”
她将勺子递到谢玲儿唇边,“小时候……你不肯吃饭,娘便是这样哄你喝粥的……还记得吗?”
谢玲儿闻言,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童年模糊的记忆碎片,夹杂着昨夜母亲诉说十年艰辛时沙哑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委屈、心酸、对这份失而复得的母爱的渴望,以及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喉咙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顺从地,微微张开嘴,接下了那一勺温热的粥。
粥熬得极好,米粒软烂,鸡丝鲜嫩,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与体内的空虚。
方孟雪见她肯吃,眼神微微松动,又一勺一勺地,耐心地喂着。动作虽略显僵硬,却极其专注。
室内一时静谧,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边的轻微声响,和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一碗粥渐渐见底。
谢玲儿苍白的脸颊上,终于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浑身也觉得有了力气。
她抬起眼,望向母亲,声音依旧有些沙哑,“谢谢娘……粥很好喝。”
方孟雪放下空碗,拿起绢帕,替女儿擦了擦嘴角。
“嗯!”方孟雪简短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你再多歇息片刻!外面的事……有为娘在。”
谢玲儿见母亲起身欲走,心中一急,连忙撑起身子,脱口唤道:“娘!等等!”
方孟雪脚步一顿,回身看她,眉梢微挑,带着询问之色。
谢玲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恳切:“娘……女儿……女儿想回去一趟。”
她顿了顿,观察着母亲的脸色,小心措辞,“青河姐姐……沈青河……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情同姐妹。我昨夜突然不见,她定然心急如焚……我……我需得回去报个平安,免得她担忧。”
方孟雪闻言,神色微凝,目光深邃地看了女儿片刻,并未立刻回答。
她缓缓走回床前,重新坐下,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良久,她才轻叹一声,那叹息声中带着几分复杂难言的意味:
“沈青河……是了,沈南鹏的女儿……”她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那孩子……品性确是不错,有她父亲当年的风骨。”
谢玲儿心中一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娘!您……您也认识青河姐姐的父亲?”
方孟雪嘴角牵起一抹极淡、却带着苦涩的弧度,似笑非笑,眼中情绪翻涌,有追忆,有感慨,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悔恨?
“何止认识……”她声音低沉,仿佛自言自语,“当年……若不是沈南鹏出手相救……为娘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也就没有后来的种种……更没有你了……”
“什么?!”谢玲儿更是吃惊,沈伯伯竟然对母亲有救命之恩?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急切地追问,隐约感觉到,这桩往事或许关乎许多秘密。
方孟雪却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提。
她目光扫过女儿急切的脸庞,神色渐渐黯淡下来,那抹刻意维持的温婉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与苍凉。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喃喃道,声音飘忽,“那时……为娘还年轻……与你舅舅初到中原不久……因教中事务,得罪了当时的……一些权贵,遭人暗算围杀……身受重伤,险些毙命于荒郊……”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继续:“是沈南鹏……他救了我……他为人光明磊落……侠肝义胆……”
说到这里,她猛地刹住话头,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痛楚!
她倏然抬头,看向女儿,语气陡然变得尖锐而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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