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一声清脆中带着些许沉闷的回响。
孟广义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陶俑轻轻放回了原处,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
林岳心中了然。刚才那一声,声音过于清亮,说明烧制的火候偏高,而胎土也过于现代,这很可能是个新仿的“高古”玩意儿,专门用来骗那些一知半解的“棒槌”。
接着,他们又走到了一个卖古籍字画的摊位。摊主更是讲究,直接在一张行军床上铺了厚厚的毛毡,上面用油纸包着几卷画轴和几函线装书。在一个角落,还放着一捆散开的竹简。孟广义拿起一卷竹简,并没有去看上面的字,而是先凑到鼻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那股味道很复杂,有竹子本身的清香,也有泥土的腥气,但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药剂的味道。孟广义再次摇了摇头,将竹简放了回去。那应该是用现代技术做旧的产物,用化学品浸泡腐蚀,再埋进土里,以此来模仿真正出土竹简的质感和气味。
孟广义就这样带着他们,走走停停,时而拿起一件青铜戈,看看上面的锈色;时而拿起一块古玉,感受一下手里的温度。他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林岳知道,师父这是在用他几十年的经验,“踩盘子”。
这既是在快速熟悉今晚鬼市的“行情”,通过这些摊位上货色的真假比例和整体水平,来判断这场“大集”的成色。更重要的,他是在观察人。观察哪些人出手阔绰、眼光毒辣,是真正的行家藏家;哪些人四处询价、犹豫不决,是来凑热闹的“棒槌”;又有哪些人只看不买,眼神飘忽,四处打探,是摊主雇来烘托气氛的“托儿”,或者是像他们一样,另有目的的情报贩子。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厂房中心区域的时候,前方的人流忽然变得拥堵起来。在一片开阔地,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大堆人,无数道手电光柱都聚焦在同一个地方,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压抑的惊叹声,似乎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出现了。
“走,过去看看。”孟广义低声说了一句。
三人凭借着石头的身材优势,很轻易地就从人群的缝隙中挤了进去。只见人群中央,一个摊主正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幅古画。那是一幅山水长卷,画风古朴,墨色沉郁,虽然隔着一段距离,林岳依然能感受到那画卷上传来的、扑面而来的岁月气息。
然而,真正引起林岳注意的,并不是这幅画,而是他身旁传来的几句低语。
“……李生,你看这画的皴法,有宋人意,但笔力稍弱,怕是明人的仿作……”
“……嗯,再看看落款和印章。”
说话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独特的、带着平仄音调的口音,还是让林岳的耳朵猛地一动——那是很明显的两广一带的口音!
林岳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向声音来源处瞥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穿着唐装的精干老者,他正躬着身,对着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低声解说着。而那个年轻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瘦高,虽然也戴着帽子和口罩,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和沉稳。
老者对这个年轻人的态度,显得非常恭敬,几乎是带着一丝谄媚。
就在这时,孟广义的胳膊肘轻轻地在林岳身上碰了一下,然后用眼神朝那伙人示意了一下,随即又立刻移开。
林岳和石头几乎在同一时间心领神会。
就是他们!
这伙操着两广口音,由一个专家模样的人陪同着一个年轻“大佬”的团队,九成九就是梁胖子口中那支南派的“过江龙”,那个被称为“李生”的年轻人,很可能就是李三本人,或者他的核心代表!
他们果然也在这里!而且看起来,他们并不仅仅是在外围清场,更是亲自下场,对今晚可能出现的“大东西”同样志在必得。
林岳的心跳再次加速。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鬼市的神秘,而是因为猎人终于发现了猎物的踪迹。
双方相隔不过数米,都隐藏在攒动的人头和黑暗之中,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片猎场。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比任何拼杀都更加凶险的暗战,就在这片光怪陆离的鬼市之中,正式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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