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岳和陈晴结束勘探,身影消失在山坡另一侧之后,那片他们曾经停留过的地方,又恢复了亘古不变的宁静。只有被踩踏过的草叶和那几个小小的探孔,无声地证明着刚刚曾有人来过。
他们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如同投入旷野的一粒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甚至一部分被山风送出的对话,都早已被一双真正的、置身事外的“眼睛”,清晰无比地捕捉和记录。
距离他们勘探的那座“官帽山”约八百米外的一处反斜面高地上,一丛茂密的灌木丛中,潜伏着一个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专业的林地迷彩作战服,脸上涂抹着深绿与褐色的油彩,将所有属于人类的肤色特征都彻底抹去。他就那样静静地趴伏在地上,身体的线条与起伏的地面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夹角,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如果不是他手中那架德制军用高倍望远镜的镜片偶尔闪过一丝冷光,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就是“影子”。
他已经在这里,纹丝不动地潜伏了超过六个小时。对于他而言,这种漫长而枯燥的监视,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他的世界里没有情绪,只有目标、距离、风速和数据。
在他的战术耳机里,传来另一名观察手简洁的报告声:“鹰巢呼叫影子,目标二号、三号已返回村庄,路线安全,未发现异常。完毕。”
“影子收到。继续监视。完毕。”他用同样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回应。
在他的左后方和右前方,更远处两个同样隐蔽的位置,还潜伏着他的另外两名队员。他们三人构成了一个稳固的等边三角形监视阵列,装备精良,动作划一,浑身散发着那种只有在最严酷的职业军事训练中才能锤炼出的、冰冷而高效的杀气。
望远镜的十字准星,缓缓地从远去的林岳二人身上,移回到了山脚下的马家村。
他看到了那个叫梁胖子的男人,正眉飞色舞地和村口的老人们分发着什么东西,然后又提着一些土产,心满意足地晃回了那个破败的院落。他还看到,院子里的那个女人——陈晴,在林岳回来后,很自然地走上前,递过一块湿毛巾,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影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冰冷的讥诮。
“美院师生?采风写生?”他在心中冷笑着,“这种拙劣得如同儿童戏剧般的伪装,大概也就只能骗骗那些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的村民了。”
从他们抵达这个村庄的第一分钟起,林岳这个小组的所有行动,就都在他的严密监视之下。梁胖子的每一次“亲民”行动,都被他视为低劣的情报搜集手段;而林岳和陈晴的每一次进山,都被他精准地记录下路线和时间。他甚至凭借自己顶级的战场侦察技能,在某个顺风的瞬间,通过望远镜观测到的口型,大致读懂了林岳在山坡上对陈晴说的那句关键判断——“土色不对……气是散的……”
这些情报,都将被他转化为最客观、最冷酷的数据,发送给那个真正掌控着棋局的人。
他的望远镜,再一次缓缓地、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聚焦在了那个名叫陈晴的女人身上。她是他这次任务中,除了寻找最终目标之外,另一个需要被重点“评估”的对象。
在“影子”的视野里,陈晴正在院子里,帮林岳整理背包里的仪器。她的动作很仔细,将那些精密的设备一件件取出,用软布擦拭干净。
“影子”的目光锐利如刀,他观察到的,不是这些表面的动作,而是那些隐藏在动作之下的、不应该存在的细节。
他看到,在林岳结束了对土壤的分析,略显疲惫地坐下休息时,陈晴会非常自然地拧开自己的水壶,先递给林岳,自己才喝剩下的。这个动作流畅得没有任何刻意的成分,已经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他看到,当林岳站在地图前,指着那些山川河流,阐述着他那些关于“龙脉”和“地气”的、在“影子”看来纯属无稽之谈的理论时,陈晴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是一个下属对上级命令的服从,也不是监视者对目标的警惕,而是一种近乎于着迷的专注和毫无保留的信赖。那种神情,像一个学生在聆听自己最崇拜的导师授课。
他甚至看到,在勘探结束回村的路上,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会偶尔因为某个话题而低声讨论,气氛融洽而默契。有一次,陈晴脚下不稳险些滑倒,林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而她也没有丝毫躲闪。
这些在普通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互动,在“影子”眼中,却都变成了需要被量化分析的危险信号。
他从战术背心里取出一个用防水材料包裹的硬壳笔记本和一支特制的压力笔,以一种冷静得近乎于残忍的客观笔触,在上面飞快地记录着:
“评估对象:陈晴。”
“行为分析:与北派核心人物林岳,关系过于亲密,已超出正常合作范围。在团队行动中,其角色定位更多体现在提供技术‘支持’,而非执行‘监视’任务。多次观察到主动的、非必要的辅助行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