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有人突然失踪的样子,倒像是……主人家出门时忘了锁门,只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吱呀——”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推开了门。江流猛地回头,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心脏“咚咚”狂跳。只见斜对面的一间土坯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还隐约传来女人哼歌的声音,调子很怪,咿咿呀呀的,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甜腻。
“谁在里面?”江流沉声问道,声音在夜里传开,带着点回音。
歌声停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妇人探出头来,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根银簪子别着,脸上带着点笑意,看起来很和善。“小师父是路过的?”妇人的声音软软的,像,“这大半夜的,天寒地冻的,要不要进来喝碗热水暖暖身子?”
江流盯着她的脚——她穿着双绣花鞋,鞋头绣着朵牡丹,可鞋底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像是刚从炕上下来,没沾过地面。而且,刚才他明明记得这间屋的门是关死的,什么时候开的?
“多谢夫人好意,贫道奉师命办事,不便打扰。”江流往后退了半步,右手的桃木剑握得更紧了,“只是想问一句,这村里……怎么这么安静?”
妇人脸上的笑容淡了点,眼神有点飘忽:“哦,村里的人……大多睡熟了。我们这地方偏,睡得早。”
“那夫人怎么还没睡?”江流追问,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借着屋里的烛光,他能看到妇人的皮肤白得不正常,像是很久没见过太阳,嘴唇却红得刺眼,像刚喝了血。
“我……我在等我男人回来。”妇人低下头,声音有点含糊,“他去后山打猎,天黑了还没回……”
“后山?”江流心里一动,卷宗里提过,有个猎户是在去后山打猎时失踪的,“夫人可知,最近三年,村里失踪了不少人?”
妇人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神采,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失踪?”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像指甲刮过玻璃,“他们没有失踪!他们只是……去陪山神了!”
话音刚落,她猛地从门后拽出个东西——那是个稻草人,穿着男人的衣服,脑袋上贴着张黄纸,纸上用朱砂画着个模糊的人脸。稻草人被她死死地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婴儿。“你看,这是我男人!山神说,只要我把他交给山神,他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此时稻草人的眼睛里流出黑色的粘液,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蓝布褂子上,晕开一个个黑团。嘴巴咧得越来越大,直到耳根,露出满口漆黑的牙齿,朝着江流扑了过来!
“妖孽!”江流虽惊不乱,左手迅速从怀里摸出张“镇邪符”,右手的桃木剑同时出鞘,“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他将符纸拍在桃木剑的剑身上,符纸瞬间燃起蓝色的火苗,剑身也泛起一层青光。他记得师父说过,对付这种被邪祟附身的,要么打散邪祟,要么直接斩杀,绝不能手软。
桃木剑带着风声刺向稻草人的胸口。那稻草人却不躲不闪,只是发出刺耳的尖笑,稻草人突然张开嘴,喷出一股黑色的雾气,雾气里夹杂着无数细小的虫子,朝着江流的脸扑来!
“哼!”江流早有准备,侧身躲开雾气,同时手腕一翻,桃木剑横扫,剑刃带着青光,正砍在的脖子上。
“噗嗤”一声,像是砍在了朽木上。稻草人的脑袋掉在地上,滚了两圈,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江流,嘴巴依旧在动,发出“嗬嗬”的怪响。而它的身体却没倒下,依旧保持着扑来的姿势,脖颈处没有血流出来,只有黑色的雾气不断冒出,像个漏了气的皮囊。
“啪嗒”一声倒在地上,纸脸上的朱砂人脸突然扭曲起来,化作一缕黑烟,钻进了地里。
江流喘着气,看着地上的脑袋和身体渐渐化作黑灰,被风吹散,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这只是个初级诡异,就这么难缠,那卷宗里提到的“山神”,又该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而那妇人也倒在门前疯狂的喊道:“都要死,全都要死,她回来报仇了,谁也跑不掉,哈哈哈哈”声音如地狱里的厉鬼一般,手在门上不停的抓,声音特别刺耳。
江流紧张地看着倒在地上疯狂的妇人,“这是个疯子!也不知道怎么疯的。”
他蹲下身,捡起妇人掉在地上的银簪。簪子是纯银的,样式很旧,银簪上还掉着这个铜钱“惠仁通宝”四个字,簪头刻着个“秀”字,边缘还有点磨损,像是常年佩戴的样子。
“秀……”江流把银簪揣进怀里,“看来是失踪的村民之一。”
他站起身,发现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冷了。刚才那间屋的烛光不知何时灭了,门缝里一片漆黑,像个择人而噬的巨口。远处的黑暗中,传来无数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人在低声说话,声音忽远忽近,像是有无数人在朝着他围过来。
江流握紧桃木剑,后背抵住冰冷的土墙,让混乱的脑子清醒了几分。“道心清明……道心清明……”他在心里默念着清心咒,同时迅速从怀里摸出另一张黄纸,指尖蘸着朱砂匆匆画了道“镇宅符”,抬手“啪”地贴在那间屋的门板上,低喝一声:“镇!”
符纸贴上的瞬间,门里隐约传来的低语戛然而止,门板上甚至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将试图渗出来的黑气挡了回去。
江流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黑暗像浓稠的墨汁,仿佛随时会从角落里钻出什么东西。“必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他咬了咬牙,心里盘算着,“大晚上的不能在这鬼地方瞎逛,等天明了再好好打听打听。”
子夜的迷魂村,才刚刚露出它獠牙的一角。而他这个十七岁的小道童,要在这吃人的村子里找到真相,注定是条难走的路。但他别无选择——师父的嘱托,失踪者的冤魂,还有那丰厚的笔墨点奖励,都在逼着他往前走,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风吹过老槐树的枝桠,挂着的纸人又开始“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又像是在为他即将到来的遭遇而窃喜。江流深吸一口气,将桃木剑横在胸前,目光坚定地望向村子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
走一步,便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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