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C-3哨站外围巡逻区,时间仿佛被冻成了冰。
温度计的指针早已跌破冰点,空气冷得像淬了毒的刀片,刮在脸上时带着尖锐的痛感。秦霜呼出的白气刚离唇就散成了细碎的冰晶,作战服的防寒层像层薄纸,挡不住那种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意。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枪套,金属的冰冷透过手套渗进来,反倒让指尖清醒了几分。
灰雾像一堵无声的厚墙,从地平线那头漫过来,把整片巡逻区都裹在了里面。雾是灰色的,不是那种轻盈的白,而是沉甸甸的、带着金属锈味的灰,浓得能拧出水分来。它贴着地面翻滚,漫过废弃的装甲车残骸,爬上锈迹斑斑的铁丝网,最后重重地撞在那道蓝紫色的光墙上——那是哨站的最后一道防线,由数十个紫外线发射器构成,光流在雾里微微晃动,像一条脆弱的、发光的河。
陆沉就在那道光墙前停下了脚步。
他的背影在雾里显得有些模糊,作战服的轮廓被冷光描出一道细边。他没有戴手套,右手虚悬在战术腰带旁,指尖偶尔会极轻微地颤动,像是在触摸什么无形的东西。秦霜知道,那是他在调动【系统】。
只有他们这种经过神经接驳的战士才能看见,陆沉的视野里此刻正铺展着一张流动的数据网。灰雾的浓度以每立方米12.7克的数值缓慢攀升,流速稳定在0.3米/秒,西北方向的雾层里藏着三个微弱的能量反应点——那是噬光者的特征,距离防线还有1.2公里,在安全阈值内。这些冰冷的数据流像细小的萤火虫,在他的视网膜上缓缓刷新,绿色的数字跳跃着,构成一幅精准的战场图景。
一切正常。一切都在计算之内。
陆沉的呼吸很匀,每一次吸气都恰好是三秒,呼气时胸腔起伏的幅度分毫不差。他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将自身状态也纳入了系统的计算,连睫毛上凝结的白霜都像是设定好的装饰。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踩在冻土上的嘎吱声,而是鞋底碾过碎石的微响,轻得几乎要被防御电网那低沉的嗡鸣吞没。那嗡鸣来自紫外线发射器的核心部件,像某种巨兽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持续不断地振动着空气。
陆沉没有回头。【系统】的环境监测模块早已捕捉到了热源靠近,数据流里跳出“友军识别:秦霜,心率72,呼吸频率16次/分”的字样,红色的标识在绿色数据里闪了一下,又迅速隐去。
秦霜也没有说话。她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军靴跟轻轻磕了一下地面,像是在确认自己的位置。雾里的寒意似乎更重了些,她能看见陆沉肩上落着的细小白霜,像撒了层盐。
两个人像两尊沉默的雕像,被灰雾和冷光包裹着。陆沉面向着墙外涌动的黑暗,秦霜面向着他的背影,在这末日的边境线上形成一种微妙的对峙。没有命令,没有询问,甚至没有眼神交汇,只有两道呼吸在冷空气中相遇,又迅速消散。
空气里还残留着些微武器保养室的味道。枪油的醇厚混着溶剂的清冽,不知怎么沾在了两人的作战服上,此刻被寒风一吹,竟和秦霜身上的气息缠在了一起——那是淡淡的汗水味,混着哨战消毒水的涩,是长期浸泡在训练场和作战区的人才有的味道,带着硝烟和阳光晒过的硬朗,一种属于战士的、不加修饰的气息。
陆沉的指尖顿了顿。【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无关数据:“检测到异常气味组合,匹配度67%,来源:秦霜。” 他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正要将这条冗余信息清除,一股力量毫无预兆地从背后撞了过来。
不是冲撞的力道,而是一种骤然收紧的钳制。
秦霜的手臂像两条绷紧的钢索,猛地箍住了他的腰。不是柔软的拥抱,没有丝毫温情的弧度,而是手肘内收、小臂贴紧,带着擒拿术里“锁腰”的架势,将他整个人死死圈在怀里。她的力量大得惊人,陆沉甚至能感觉到她上臂肌肉绷紧时的硬度,那是常年高强度训练磨出来的爆发力,此刻却用在了最不合时宜的地方。
她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隔着两层作战服,依然能感受到那份属于活人的温度。但更多的是坚硬的触感——秦霜战术服胸前的金属拉链没有拉到底,末端的拉头像颗冰冷的小石子,正狠狠地硌在他的脊骨左侧,随着她手臂的收紧,传来一阵清晰的钝痛,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凿了一下。
陆沉的身体猛地一僵。
脊椎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寒流,从被硌到的位置迅速蔓延开。他的呼吸在瞬间停滞了半秒,喉结动了动,才找回正常的节奏。这不是疼痛带来的反应,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自神经末梢的震颤——他的身体比大脑更早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完全失控的状况。
【系统】的数据流突然紊乱了。
绿色的数字变成了闪烁的红色,灰雾浓度的曲线剧烈波动,噬光者的能量点标识在视野里疯狂跳动,最后变成一片刺目的乱码。“警告:检测到未知接触模式。”“警告:宿主生理指标异常——心率上升至89,肾上腺素分泌激增。”“警告:无法计算当前行为逻辑……”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却盖不住背后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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