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力供应控制室里,空气凝滞得像块浸了油的海绵。臭氧的刺鼻味混着金属灼烧后的焦糊感,在鼻尖萦绕不散——那是昨夜紫外线电网超负荷运转时,电流击穿空气、烤炙线路板留下的痕迹,每一缕气息都在诉说着防御战的惊心动魄。
陈曦站在巨大的供电状态墙前,身影被满屏跳动的荧光数据衬得有些单薄。上百条色彩各异的能量曲线在黑色背景上延展,像维系着仓库生存的生命线,每一次微小波动都牵动着整座基地的安危。她的瞳孔里,清晰倒映着那些昨夜曾疯狂震荡的数据,尤其是那条代表防御系统总功耗的红色曲线——它在凌晨三点零七分骤然断崖式下跌,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了命脉;可仅仅两分钟后,又在三点零九分被一股强硬的外力硬生生拽回,重新攀上安全阈值。
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玻璃屏幕,陈曦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不是她设计的系统逻辑——她的供电系统只会在过载时启动熔断保护,用精准的公式和电路法则规避风险,绝不可能像这样在濒死边缘“死而复生”。
“风语者”。
这个名字在心底浮现时,陈曦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那是凌雪的系统,一种她至今无法完全理解的技术,仿佛超越了传统电路与公式的桎梏,带着某种近乎“感知”的力量。这种认知让她既感到被冒犯的挫败——自己引以为傲的技术体系似乎被轻易突破,又燃起了技术宅特有的狂热好胜心,像看到了一道亟待解开的顶级难题。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稳定而冷硬,每一步落在地面都带着冰原般的厚重感,没有半分拖泥带水。陈曦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凌雪,整个仓库里,只有她的脚步能透出这种“踏碎冰雪”的决绝。
凌雪走了进来,左手握着那个巴掌大小的手持终端,屏幕还亮着,隐约能看到流动的雾霭模拟图。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走到陈曦身边,将终端稳稳放在主控台上。屏幕亮起,昨夜灰雾浓度的实时数据流瞬间铺开,密密麻麻的数值像跳动的雨滴。
“你的供电系统有三点二秒的延迟。”凌雪开口,声音平直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在宣读一份经过反复核验的判决书,容不得半点质疑。
陈曦的眉毛倏地挑了起来,她缓缓转头,迎上凌雪那双冰潭般的眼睛,语气里带着毫不退让的锐利:“你的声波驱散有能量逸散,百分之十七的功率都浪费在加热空气上。”
两个女人,一个掌控着基地的光与电,用精密电路编织起防御与供给的网络;一个解读着外界的风与雾,以气象模型预判着危机的轨迹。她们是仓库里最顶尖的技术大脑,也是两种截然不同科学理念的化身——陈曦信奉“精准可控”,凌雪追求“感知预判”。此刻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数据在激烈厮杀,每一道目光都带着技术层面的较真与不服输。
沉默只持续了两秒,凌雪先移开目光,落在满屏复杂的供电曲线的状态墙上,语气依旧平静,却抛出了一个让陈曦意外的提议:“所以,我们可以让它变得更高效。”
陈曦愣住了。她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更激烈的技术辩驳,甚至做好了被质疑系统缺陷的准备,却没料到凌雪会如此直接地提出“合作”。怔了片刻,她下意识追问:“怎么合作?”
“数据直连。”凌雪的指尖在手持终端上轻轻一点,一道淡蓝色的全息数据接口瞬间在半空中展开,线条流畅,带着未来感的光泽。“我的气象站能提前九十秒预测雾流的强度变化,把这些预测数据直接写入你的电力分配核心,让紫外线灯的功率根据雾浓度实时自动调整——不是等传感器检测到强度下降再被动补偿,而是提前预判,精准匹配。”
“嗡——”
陈曦的心跳骤然加速,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她死死盯着那道蓝色接口,仿佛看到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眼前敞开。凌雪的提议,意味着她的供电系统将摆脱“被动响应”的局限,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这是每个工程师梦寐以求的终极形态,是从“防御”到“掌控”的质变。
但多年的技术严谨性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指出最核心的壁垒:“协议不兼容。你的是气象模型语言,用的是流体力学与概率算法;我的是底层电路指令,靠的是电压与电流的精准调控,它们根本无法直接对话。”
“那就写一个翻译程序。”凌雪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今晚吃压缩饼干”般随意,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提议的难度——要实时翻译两种顶级复杂系统的语言,其难度不亚于从零开始搭建一座连通两个文明的“巴别塔”。
陈曦的嘴角抽了抽,眼底却燃起了熊熊火焰。挑战越大,她的好胜心越盛。她咬了咬牙,抬头看向凌雪,语气坚定:“给我最高权限,一个小时。”
中央控制室的主屏幕前,两人并肩而立。瀑布般的代码在屏幕上疯狂刷新,左侧是灰色的气流模型,线条扭曲着模拟雾流的运动轨迹;右侧是蓝色的电路结构,节点闪烁着代表电流的微光。两种截然不同的逻辑符号,在陈曦与凌雪的指尖下被暴力拆解、重组,再一点点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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