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在脚下翻涌,钢铁扭曲的悲鸣被无声吞噬——那是B-3工业区坍塌的传送带支架,断裂处还挂着半块焦黑的合金板,在残垣间晃出细碎的阴影。
断桥的残骸横亘在废墟中央,钢筋外露如肋骨支棱,混凝土碎块散落四周,像一具被巨力撕裂的巨兽骨架。风从断裂的桥洞穿过,卷着远处燃烧的塑胶味,掠过每一个幸存者的脸颊。方才坠落者的惨叫还没散尽,卡在锈蚀的管道缝隙里,化作鬼魂般的回响,一荡一荡撞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幸存的劫匪拢在工业区入口,不过三十来人。有人胳膊缠着渗血的破布,有人瘸着腿靠在墙根,枪口还在不受控地发抖——他们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有街头混混,有逃兵,还有被夜雾族胁迫来的流民,此刻却像一群被赶进屠宰场的牲畜,挤在两堵断墙之间,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前路被铁丝网拦死,网后隐约能看见战术靴踏过碎石的声响,秦霜的战斗小队已经重新列阵,战术头盔的夜视镜反射着冷光,枪口对准了这片囚笼——那是亮出獠牙的猎手,正等着收网。
后路更不必说。工业区深处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只偶尔有金属坠地的闷响从里面传出来,混着未知生物的低嚎,那是深不见底的死亡,但凡退后半步,就会被彻底吞进深渊。
绝望像最浓的灰雾,从地面缓缓升起,缠上脚踝,漫过胸口,最后无声地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有人瘫坐在地上,盯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发呆;有人掏出怀里皱巴巴的能量棒,却怎么也掰不开包装;还有人对着铁丝网后的小队骂骂咧咧,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只剩含混的呜咽。
就在这片死寂快要凝固时——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啸叫突然炸开,像一把锐器划破了混乱的沉寂。
不是枪声的脆响,也不是爆炸的轰鸣,是扩音喇叭通电时特有的、带着杂音的嘶鸣。所有幸存的劫匪都下意识地顿住动作,僵硬地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声音来自他们左侧——一座废弃的仓储仓库。那仓库的铁皮屋顶锈迹斑斑,边缘塌了大半,几根断裂的房梁斜斜地支着,而在屋顶最高处的通风管道旁,一个身影静静地站着。
是个女人。
她没穿战斗小队的战术服,身上只有一件熨烫平整的黑色职业套裙,裙摆垂到膝盖,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脚上是黑色的低跟皮鞋,踩在锈迹斑斑的屋顶上,却稳得像站在法庭的原告席。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黑眼镜,镜腿细细的,却衬得她侧脸线条冷硬,手里举着一个军用高功率扩音喇叭,喇叭线顺着她的手腕垂下去,绕在腰间的皮质腰带上。
夏晚晴。
有人认出了她——前些天在交易市场见过,总跟在那个戴银戒的男人身后,安安静静地记着什么,谁也没把这个穿套裙的女人放在眼里。可此刻她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人群,脸上没有半分怜悯,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就像律师在法庭上展开卷宗,准备宣读最终判决时,那种特有的、不容置喙的冰冷威严。
她的手指轻轻按在扩音喇叭的开关上,电流杂音渐渐消失,清晰的女声透过喇叭被放大了数十倍,像一把没有温度的手术刀,避开所有杂乱的声响,精准地剖开了每一个劫匪早已崩溃的神经。
“谷神仓库,紧急状态第七号,战犯条例。”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让挤在入口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
“现在,宣读。”
空气彻底凝固了。靠在墙根的劫匪忘了咳嗽,捏着能量棒的手停在半空,连远处燃烧的噼啪声都仿佛慢了半拍。夏晚晴的目光扫过下方,镜片反射着远处的火光,把每个人的表情都收进眼底——震惊、怀疑、还有藏在最深处的,一丝不敢言说的期待。
“第一条。”她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像在念早已熟记的条文,“所有主动放下武器、放弃抵抗的胁从者,可获得战俘身份。谷神仓库将根据人道主义原则,提供有限的食物与庇护。”
“战俘”“食物”“庇护”——三个词像三颗火星,掉进了挤满干柴的囚笼。有人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人;有人咽了口唾沫,悄悄把手里的砍刀往身后挪了挪;还有个年轻的劫匪,嘴唇哆嗦着,手指已经触到了枪托的冰凉金属。
这是必死的绝境啊。他们原以为要么被秦霜的小队打死,要么退进深渊喂怪物,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们,只要放下武器,就能有吃的,能活下来——哪怕只是“有限”的食物,哪怕只是“战俘”的身份,也比立刻死掉强。
人群里开始有细碎的骚动,有人低头窃窃私语,有人攥着武器的手松了又紧,眼里的恐惧渐渐被犹豫取代。
“第二条。”
夏晚晴的声音突然提起,打断了所有私语,像一盆冷水浇在刚要沸腾的人群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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