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自走下天坛,为姜维、王平以及王训、句安、张遵等有功将领,一一赐下御酒、锦帛、金银,并当场宣布了早已拟好的封赏诏书。姜维进爵凉县侯,增食邑;王平进爵宕渠侯;其余诸将各有封赏。阵亡及有功将士的抚恤与赏赐,也由户部即刻拨发。
整个南郑城都沉浸在胜利的狂喜之中。刘禅下令,解除宵禁三日,官府设宴,与民同乐。
然而,当喧嚣的日间庆典逐渐落下帷幕,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开始在这座胜利的城市中弥漫开来。
黄昏时分,南郑城外,渭水之滨,一座新起的巨大土台之前,气氛庄严肃穆,甚至带着悲怆。
这座土台,名为“忠魂台”。
台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以千计的灵位。最前方,是几个尤为显眼的牌位:
“汉忠武成王 诸葛讳亮”
“汉忠武王 张讳飞”
“汉顺平侯 赵讳云”
“汉尚书令 费讳祎”
“汉军器监令 墨讳冶”
以及“大汉陇右之战阵亡将士之灵” 的总牌位。
台下,文武百官,凯旋将士,以及无数自发前来的百姓,鸦雀无声,静静肃立。白幡在晚风中轻轻飘动,与远处城中隐约传来的欢庆之声,形成了鲜明而刺耳的对比。
刘禅换下了一身华贵的衮服,只穿着一身玄色暗纹的常服,未戴冠冕,亲自站在忠魂台的最前方。姜维、王平、董允等重臣立于其身后。
没有繁琐的仪式,没有冗长的悼词。
刘禅缓缓走上前,从内侍手中接过三炷粗大的清香,就着火盆点燃,对着那密密麻麻的灵位,尤其是墨冶那崭新的牌位,深深三揖。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台下无数沉默的面孔。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却也照出了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哀伤。
“今天,我们在这里庆功。”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酒是热的,肉是香的,封赏是丰厚的。我们得到了土地,得到了荣耀,得到了让敌人胆寒的威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身上带伤、眼神刚毅的士兵。
“但这些东西,”他抬手指向身后的忠魂台,“是他们给的。”
“是躺在略阳冰冷城墙下的兄弟给的!是倒在陇右风沙中的同袍给的!是为了保护朕,而粉身碎骨的墨监令给的!是二十年来,所有为了‘汉’这个字号,前赴后继,血染沙场的忠魂给的!”
他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我们在这里喝酒吃肉,他们呢?”他猛地回身,指向那一片灵位,“他们只能躺在这里,听着我们的笑声,看着我们的热闹!他们的父母,再也等不回儿子的身影;他们的妻儿,再也盼不到丈夫和父亲的归来!”
人群中,开始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许多士兵红了眼眶,紧紧咬住了嘴唇。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更是早已泪流满面。
“朕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在想,”刘禅的声音低沉下来,却更加有力,“值不值得?用那么多好儿郎的命,去换那片土地?”
他猛地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地,声音陡然变得激昂铿锵:
“朕告诉你们!值得!”
“略阳城下每一滴血,都不会白流!陇右风沙中每一个倒下的身影,都不会被遗忘!他们用命换来的,不是朕的功业,不是将军们的爵位!他们换来的是,我大汉边陲,从此多了数百里屏障!换来的是,我蜀中子弟,不必再年年被抽调出征,死伤枕籍!换来的是,我们的战马,可以驰骋在西海之畔!换来的是,我们的子孙,可以活在一个更大、更安全、更有希望的江山里!”
“他们用命,给后人蹚出了一条生路!一条通往长安,通往洛阳,通往天下太平的生路!”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将悲伤化为力量,将泪水熔铸成钢铁般的意志。
“今天,我们迎回活着的英雄。”刘禅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扫过姜维、王平,扫过每一个将士,“但我们更要记住死去的英灵!他们的名字,会刻在这忠魂台上,受万世香火!他们的功绩,会写进史书里,让后人永世传颂!”
他再次转身,对着忠魂台,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呐喊,那声音穿透暮色,直上云霄:
“凡为我大汉捐躯者——”
“必永享血食!”
“必青史留名!”
“尔等妻儿老小,国家养之!”
“尔等未竟之志,吾辈继之!”
“英灵不远,魂兮归来!且看吾等——”
“终有一日,克复中原,扫平天下,以告尔等在天之灵!”
“万岁!”
“万岁!”
“万岁!”
台下,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无论是官员还是将领,此刻都已热泪盈眶,他们被皇帝的话语彻底点燃,只能用最原始、最疯狂的呐喊来宣泄心中的悲怆与豪情!声浪如雷,滚滚而过,仿佛真的要召唤那些逝去的灵魂归来,一同见证未来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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