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监，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远转身，看到王建国端着香槟向他走来。这位五十多岁的集团副总今天罕见地穿了套深蓝色三件套西装，领带上别着的钻石领针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光。
王总。周远礼貌性地举了举杯子，里面是他半小时前倒的橙汁，现在已经不冰了。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王建国意味深长地说，这么大的庆功宴，主角却心不在焉。怎么，高原项目有什么...后遗症吗？
周远敏锐地注意到对方在后遗症三个字上微妙的停顿。他直视王建国的眼睛：只是例行检查。新系统刚投入使用，谨慎点总没错。
谨慎？王建国轻笑一声，小指上的玉戒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董事会里有人担心，你把那个智能系统看得太重了。他凑近一步，雪茄和古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机器终究是机器，取代不了人的判断。特别是...在矿山这种地方。
周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三年前，正是王建国在董事会上说毛头小子懂什么矿山安全，否决了他第一代支护系统的试用申请。当时那场争吵几乎让他丢掉工作。
王总，周远平静地回应，天工系统在高原的零事故记录，恰好证明技术可以弥补人为疏忽。去年全国矿山事故统计显示——
周远！原来你在这儿！李卫国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总工程师快步走来，花白的鬓角上还带着汗珠，能源部徐司长到了，杨总让你过去。
王建国退后一步，做了个的手势，但周远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跟着李卫国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时，周远的手机再次震动。林妍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A-7被物理破坏，切口专业。已发现三个同类情况，建议立即全面排查。】
周远的脚步猛地停住。物理破坏？在海拔4500米只有他们团队有权限进入的封闭矿区？
怎么了？李卫国察觉到异常。
周远将手机屏幕转向他。老工程师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迅速环顾四周，拉着周远拐进一条侧廊。
你打算怎么办？李卫国直截了当地问。
我要回高原。周远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有人在系统上动手脚，那不只是技术问题，还关系到井下工人的安全。
李卫国沉默片刻，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房卡：7218房间，里面有卫星电话和应急通行证。我早该想到...他叹了口气，天工系统动了太多人的奶酪。
周远接过房卡，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当时他的导师张工也是这样，接过一张门卡后匆匆离去，第二天就永远留在了塌方的矿井里——为了检查被人做过手脚的支护设备。
徐司长那边...
我去解释。李卫国拍拍他的肩膀，掌心的老茧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就说你突发急性高原反应，回基地休养了。记住，无论发现什么，先保证人员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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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周远换上了冲锋衣，背着装有笔记本电脑的防水包，登上了飞往兰州的最后一班飞机。当航班冲破云层时，他打开电脑，调出天工系统的核心代码库。如果真有人能绕过三重加密对传感器做手脚，那么系统本身也可能已经被侵入。
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眼下是长期熬夜留下的青影。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机翼上凝结的冰晶。在西北方向，一场暴风雪正在高原矿区上空酝酿。
周远点开标记为异常数据0915的文件夹，这是系统在最后一周记录到的几组不规则波动。当时他以为是高原极端天气导致的信号干扰，但现在看来...
他的手指突然停在某行代码上。这是一段本不该存在的远程访问记录，登录IP被巧妙地伪装成了系统内网地址，但时间戳暴露了问题——访问发生在矿区午夜断电维护的十分钟窗口期内。
找到了。周远轻声自语，迅速将这段代码复制到分析软件中。随着反编译进度条的前进，一个隐藏在深层指令中的恶意程序逐渐浮现。这个程序会在特定条件下——比如巷道顶板压力超过阈值时——延迟报警信号传递，同时关闭应急液压支撑。
周远的后背渗出冷汗。如果有人今晚在矿区进行爆破作业...
就在这时，电脑突然弹出一条紧急消息，是林妍通过卫星链路发来的：【西翼巷道透水，7人被困。A系列传感器大面积失效，手动启动备用系统失败。请求技术支援。】
飞机开始剧烈颠簸，机长广播要求系好安全带。周远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试图远程激活系统的灾难恢复模式。但通讯信号时断时续，进度条艰难地爬行到23%就停滞不前。
舷窗外电闪雷鸣，周远闭上眼睛，深呼吸三次。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打开一个新的代码窗口，开始编写一个精简版的应急程序。这个程序将绕过所有安全限制，直接控制矿区的液压支柱——虽然这可能导致系统永久性损伤，但此刻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当飞机降落在兰州中川机场时，周远的应急程序刚好完成编译。他一边快步走向转机通道，一边拨通了李卫国的卫星电话。
我需要最高权限密码。周远对电话那头说，要远程强制启动矿区的所有液压支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系统可能会...
七条人命，李总工。周远站在转机通道的玻璃幕墙前，看着外面如注的暴雨，和七年前一样。
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然后是六个数字的组合。周远输入密码后，屏幕上跳出紧急超控已激活的提示。他按下回车键，向一千公里外的高原矿区发出了拯救生命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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