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理解你的心情,程志明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加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但法律面前,没有例外。这是相关法律文书。
程志明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惊愕、疑惑甚至带着些许愤怒的亲友目光,最后落回贺远山惨白的脸上,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福利院的孩子们,社会自有安排和照顾。但现在,更需要一个交代的,是清江大桥下那些每日通行、却不知风险的老百姓,是清兴航空那些蒙冤多年的员工和家人。这个交代,贺远山同志,你欠了很久了。
贺远山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远处,仿佛能看到那座横跨清江的大桥轮廓。山下,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几辆不起眼但车型特殊的车辆。更远处,他精心挑选、象征高洁哀思的金丝皇菊,在凄冷的晨雨中,花瓣上挂着水珠,娇艳却又无比刺眼。
那些花……贺远山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尽的苦涩,我母亲……她老人家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弄虚作假、欺世盗名的人……这句话,不知是在说给谁听,更像是一种迟来的、指向自己的忏悔。
他的目光越过窗户,看向远处的清江大桥。新桥正在施工,旧桥墩即将拆除。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李卫东站在雨中的工地,手里举着那份永远没能公开的检测报告。
贺远山盯着自己映在单向玻璃上的倒影。镜中人西装革履,鬓角染霜,胸前还别着年度慈善家的镀金徽章。而倒影背后,隐约可见另一个佝偻的影子——那是几年前的夏天,站在清江大桥工地上,往混凝土里倾倒劣质水泥的年轻商人。
人这一生,要撒多少谎才能骗过自己?贺远山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锯子拉扯木头。
我资助了七十八个贫困大学生。贺远山摩挲着茶杯,釉面上映出他扭曲的脸,其中有个叫李小梅的姑娘,眼睛特别亮,像能照透人心。她每次来信都说,毕业后要回家乡教书...
贺董事长,她父亲就是死在清江大桥垮塌事故里。
去年她毕业回来了,就在清江中学教书。楚峰轻声说,你猜她教的什么课?思想政治。
墙上时钟的秒针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贺远山想起上个月在慈善晚宴上,那个捧着鲜花向他鞠躬的年轻教师。女孩清澈的目光曾让他如芒在背,现在想来,那眼神竟与三十年前的李卫东有七分相似。
天道好还...贺远山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痰音,我捐一座图书馆,就为忘记当年在教科书里夹带私货;建一所医院,就想抹平往青霉素里掺蒸馏水的罪孽...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木刺扎进指甲缝,渗出细小的血珠。疼痛让他想起第一次行贿的那个雨夜,二十岁的自己站在县医院药库门口,手里攥着浸透雨水的信封。那时的恐惧与此刻如出一辙,原来这三十年的荣华富贵,从未真正冲刷掉灵魂上的淤泥。
贺远山猛地抬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照得他睁不开眼。
天道轮回...他喃喃道,当年埋下的祸根,终究要自己来偿。
我认罪。贺远山突然说,但福利院的午餐...
已经安排好了。程志明递过一张照片,福利院的孩子们正围着新来的厨师打转,用的是你昨天刚拨的善款。
贺远山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那盆枯死的梅花上。他想起母亲临终的话:国华,人这一生,最怕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贺远山的眼泪终于决堤。在这泪光中,他仿佛看见母亲站在老宅的梅树下,苍老的手抚过树干上皲裂的树皮:人啊,总以为能瞒天过海,却不知每一道昧心的裂缝,都会在灵魂上留下对应的伤痕...
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旁边那盆梅花盆景上。枯枝不知何时冒出了新芽,嫩绿得刺眼。
他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咆哮,只是颓然地低下了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伪装。两名工作人员上前,一左一右,沉稳地将他带离了墓园。整个过程迅速、低调,除了近处的少数人,大多数参加葬礼的宾客甚至尚未察觉发生了什么。
哀乐仍在低回,葬礼的后续事宜还在继续,只是缺少了那位最孝心可鉴的儿子。贺远山陪着母亲走完了最后一程。他将在法律的注视下,开始为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进行另一场漫长的。
楚峰在指挥中心通过实时画面看到了抓捕完成的信号,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反而充满了沉甸甸的责任感。揪出蛀虫只是开始,清理废墟、重建信任,路还很长。他看向窗外,雨似乎小了些,天际透出一丝微光。
第二天,办案人员查封了远山集团,在远山集团地下二层,一个被称为的空间,非常震撼。
三十七个保险柜呈八卦阵排列,每个柜门上都贴着不同银行的LOGO。
工商银行柜存现5700万,建设银行柜存现4300万,农业银行柜存现3500万...
印有清风土特产字样的柜子——打开,里面都是字画、古玩和金银首饰。
打开了一个保险柜——里面不是钞票,而是上百本黑色笔记本。飘落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
20XX年3月15日,支付袁鹏特殊费500万,转幼儿园保管...
20XX年8月7日,支付孙大军清洁费50万现金...
20XX年1月23日,柳依依生日,赠CBD公寓一套(现金支付380万)...
曾经在清风市翻云覆雨、不可一世的远山集团帝国,在这一刻,随着它的主宰者被戴上手铐,轰然崩塌!一场席卷全市的反腐风暴,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胜利!
楚峰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和渐渐聚集的围观群众,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有如释重负的平静和更深的思索。贺远山伏法,只是一个开始。他提到的“瓷窑会”、“雅茗轩”、陶老先生……这些隐藏在更深处的阴影,才是真正需要面对的、更加强大和狡猾的对手。前方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险。但此刻,清风市的天空,似乎真的透出了一丝久违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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