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初夏,雨水像被捅破的天,哗啦啦往下倒。
之前连着半个月的晴好,让茶园里的嫩芽疯长,老槐树村的旅游规划刚画好图纸,沈清姿还跟老乡们约好,等雨停了就修步道。
可这场五十年不遇的特大暴雨,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山区,把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雨下得又急又密,砸在镇政府的石棉瓦屋顶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像无数根鞭子在抽打。
连续下了两天两夜,山涧里的水涨成了黄浊的激流,沿着山路漫下来,把路边的野草都冲得倒在泥里。
沈清姿的心,从雨下的第一天起就悬在嗓子眼。
她没日没夜地带着镇干部巡查 —— 水库的水位线每小时涨一寸,她就盯着标尺记一次;河堤有处出现管涌,她和大家一起扛沙袋堵缺口;地质灾害隐患点的警示旗被风吹倒,她冒着雨重新插好,反复叮嘱值守的村民:“一有动静,马上打电话!”
嗓子早就哑了,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却顾不上喝口水,口袋里揣着的润喉糖,融化了又变硬,始终没顾上吃。
第三天凌晨,天还没亮,对讲机里突然传来急促的声音:“沈书记!上游鹰嘴崖那边,山体滑坡了!堵了河道,成了堰塞湖!”
沈清姿的脑子 “嗡” 的一声,瞬间清醒。
堰塞湖 —— 这个在灾害手册里见过的词,此刻变得无比狰狞。
下游的柳沟村、河口村,住着好几百口人,一旦溃决,后果不堪设想。
灾情就是命令。
她第一时间拨通了县应急管理局的电话,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颤,却条理清晰:“报告!青石镇鹰嘴崖发生滑坡,形成堰塞湖,威胁下游两村群众安全,请求支援!我们马上启动应急预案!”
挂了电话,她抓起桌上的雨衣,往身上一裹,就冲进了雨幕。
雨水顺着雨衣的帽檐往下流,灌进脖颈,冰冷的水顺着脊背往下淌,她却浑然不觉。
镇指挥部的帐篷里,各点位的汇报声从对讲机里传来,每一句都揪着心。
“沈书记,柳沟村的桥被冲断了,救援车辆进不去!”
“报告!堰塞湖的水位还在涨,岸边的土已经开始松了!”
“河口村有几户老乡不愿意走,说要守着家里的粮食和牲口!”
情况万分危急,每多等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沈清姿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雨水,眼神锐利得像刀。
她攥着对讲机,声音沙哑却坚定:“立刻联系县武警支队,让他们带冲锋舟和破障工具,开辟临时通道!镇里所有干部,按之前分的组,现在就进村!挨家挨户敲门,说不通就帮他们收拾东西,背也要把人背出来!老弱妇孺优先,动作快!”
她亲自带了一组人,往最危险的河口村赶。
通往村里的路早就成了泥潭,一脚踩下去,泥水能没过膝盖,拔腿都要费力气。
走了没多远,前面就遇到一处塌方,几块半人高的石头堵在路上,旁边的山坡还在往下掉碎石,“哗啦啦” 的声响让人心里发毛。
一个年轻的干事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沈书记,要不…… 等武警来了再走?”
沈清姿没说话,弯腰从路边捡起一根粗木棍,先往前面的泥水里探了探,确认没有深坑,然后第一个踏进了浑浊的急流。
“跟着我,用棍子探路,注意脚下的石头!”
她的身影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单薄,雨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却一步一步,走得异常稳。
后面的干部看着她的背影,也咬了咬牙,跟着踏进了泥水里。
终于到了河口村。
村口的老槐树被冲得歪歪斜斜,好几户人家的院墙已经塌了一半。
沈清姿和干部们挨家敲门,大多数老乡都慌了神,收拾东西准备走,可到了王大爷家,却遇到了阻力。
王大爷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一把镰刀,固执地摇头:“我不走!家里的麦子还在仓里,走了就被水泡了!”
沈清姿看着他家屋后的土坡,已经有细小的泥水流下来,土坡上的裂缝越来越大 —— 再等下去,房子随时可能塌。
她没时间再劝,一把抓住王大爷的胳膊,语气斩钉截铁:“王大爷!麦子没了可以再种,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您信我一次,跟我走!”
旁边的两个干部也赶紧上前,一个帮着拿王大爷的药箱,一个半扶半抱地架着老人,往村外的转移点走。
王大爷还在嘟囔,可看着沈清姿浑身是泥、却眼神坚定的样子,慢慢也不说话了。
转移工作在风雨里紧张地推进。
有人背着生病的孩子,有人扶着拄拐杖的老人,沈清姿在人群里来回跑,一会儿帮着拎行李,一会儿叮嘱大家注意脚下,嗓子喊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曾经在省委大院里,她穿高跟鞋、套西装,举手投足都带着精致;可现在,她的运动鞋灌满了泥,裤腿卷到膝盖,沾满了泥浆,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活脱脱一个 “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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