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向志学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窗外还是一片黛蓝色,枕边传来张秀均匀的呼吸声。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像生怕惊扰了这个脆弱的黎明。
走到外间,两个孩子睡得正香。千柳蜷在牧晨身边,小手紧紧攥着牧晨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在这陌生世界里唯一的依靠。这画面让向志学心头一软,但随即想起远在乡下的牧尘,心又像被什么狠狠揪住。
厨房里,他点上煤油炉,跳跃的火光映着他疲惫的脸。这一百五十块钱,够让老母亲少操多少心?够给牧尘买多少本他爱看的图画书?
起这么早?张秀披着外套走进来,声音还带着睡意。
睡不着。向志学往炉子里添了块煤,想牧尘了。那孩子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张秀的眼神黯了黯:昨晚我也梦见他了,就站在石榴树下朝我招手,我想抱他,可怎么也够不着......
两人沉默地对坐着,直到水壶发出尖锐的鸣响,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今天我去派出所。向志学突然说,得给千柳找家人。
张秀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上的裂纹,最终轻轻点头:是该找了。牧尘在乡下等着咱们,得赶紧把日子过好,早点接他回来。
这时里屋传来动静,千柳揉着眼睛走出来,很自然地接过张秀手里的抹布,踮着脚擦桌子。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千柳,向志学蹲下身,与她平视,叔叔今天去帮你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千柳的小脸一下子白了,手里的抹布地掉在地上。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哭出来。
千柳乖,张秀把她搂进怀里,你爸爸妈妈找了你好几天,一定急坏了。
早饭后,向志学推着自行车要出门,牧晨突然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爸爸,能不能不让千柳走?她走了就没人陪我玩了。
向志学摸摸儿子的头,心里五味杂陈:那要是你走丢了,爸爸妈妈该多着急啊?等你哥哥回来了,你们兄弟俩一起玩。
牧晨似懂非懂地松开了手,小脸上写满了失落。
到了派出所,王所长一见到他就说:正要去找你。有对省城来的夫妇在找孩子,特征和千柳很像。
他们找了多久了?
三天了。王所长翻看记录,说是带孩子来走亲戚,一转眼孩子就不见了。那对夫妻都快急疯了,天天来所里问消息。
向志学心里一紧。三天,这对父母该是何等煎熬。
根据提供的地址,向志学找到了那家招待所。站在208房间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衬衫领子都皱巴巴的。向志学看着对方憔悴的面容,只觉得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是......?男人疑惑地问。
我姓向,听说你们在找孩子?
男人的眼睛立刻亮了:对对对!我女儿五岁,叫千柳,走丢三天了!他朝屋里喊:淑芬!快出来!有孩子的消息了!
一个憔悴的妇女冲出来,一把抓住向志学的手:您见过我女儿?她在哪?她还好吗?
就在这一瞬间,向志学看清了妇女的脸——那双红肿不堪、依然含着泪水的眼睛,还有她身上那件质地高级、却在肘部蹭了一块明显灰渍的貂皮大衣。
这些鲜明的特征,让他猛地将眼前这张悲痛欲绝的脸,与昨夜在茶楼外寒风中相拥哭泣的那对夫妇形象重合起来。
原来昨晚那对丢失孩子的父母,就是千柳的爹娘。这巧合让向志学心头一震,想起昨夜自己在茶楼内的挣扎,与茶楼外这对夫妻的绝望,竟是发生在同一时刻。
孩子在我家,很安全。向志学看着这对夫妻焦急的模样,想起当初牧尘生病时自己的心情,就是......有点想你们。
妇女当场就哭了,不停地鞠躬:谢谢!谢谢!这三天我们都没合眼......
等等。向志学拦住就要往外冲的两人,孩子这些天受了惊吓,你们慢慢来。我先回去跟她说说,让她有个准备。
回家的路上,向志学骑得很慢。寒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他想起千柳乖巧的模样,想起她偷偷藏起来的画,心里酸涩难当。可是转头又想起牧尘——他的亲生儿子还在乡下等着他们。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渴望团圆。
推开家门,张秀正在教千柳认字。见向志学一个人回来,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找到了?
向志学点点头,一会儿就来接。
张秀的手抖了一下,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团,像她此刻的心情。她很快镇定下来,起身开始收拾千柳的东西。
在整理床铺时,她突然愣住了------枕头下藏着一幅画。
画上是四个人:叔叔、阿姨、牧晨,还有一个眉眼与牧晨极为相似、却更显沉静的男孩。
张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分明是她许久未见的大儿子牧尘啊!孩子画得虽然稚拙,但那神态竟有七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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