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
两秒。
时间仿佛被冻结在了1974年凛冽的寒风里。
偌大的厂房内,上百号人,落针可闻。
只有那台刚刚熄火的柴油发电机,还在发出不甘的嗡鸣,金属外壳因为高温而发出细微的、噼啪的碎响。
姜晚的话,像是一根无形的探针,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
东风项目实验室。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个红星机械厂的心脏,是大国重器的摇篮,是地图上都不敢标注的绝密禁区。
别说她一个废品站的临时工,就连在场的许多老技术员,一辈子都没资格踏足半步。
一个黑五类的子女,开口就要进入全厂最机密的军事管制区?
这不是语出惊人。
真是石破天惊。
李厂长脸上的笑容,像是被零下四十度的寒风吹过,瞬间僵硬龟裂。
他下意识地搓着手,额头上刚刚因为讨好而冒出的热汗,此刻变成了冰冷的油腻。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喉结滚动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那里是军代表直接管辖的区域,是真正的军事禁区。
他这个厂长,在“东风”项目面前,连个批条子的资格都没有。
李厂长为难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周军代表,嘴唇翕动,眼神里全是求助。那张刚刚还堆满奉承的脸,此刻油汗涔涔,每一条褶子里都写着“为难”两个字。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厂长的威严,可一开口,声音却紧绷绷的。
“小姜同志,这个……这个要求……”
李厂长搓着手,那动作又快又急,像是想从掌心搓出火来取暖。
“‘东风’实验室,是军事管制区,管理非常严格,有很高的保密级别。”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晚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反应,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心里更是叫苦不迭。这丫头片子,油盐不进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假意。
“别说是你,就是我,没有周代表和上级的联合批示,也……也进不去啊。”
这番话说得极为小心,既点明了难度,又把皮球不动声色地踢给了旁边的军代表。
话音落下,厂房内那点残存的嗡鸣声似乎也彻底消失了。上百道目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指挥着,齐刷刷地从李厂长那张尴尬的脸上挪开,转而聚焦到了他身旁,那位从始至终都面容冷峻的军人身上。
周军代表的军装笔挺,肩章上的红星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冷硬的光。他没有看任何人,既没有看焦头烂额的李厂长,也没有看引发了这场风暴的姜晚。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台已经冷却下来的发电机上,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整个厂房的压力,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凝聚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周军代表没有看李厂长。
他的视线,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从始至终都锁定在姜晚的脸上,似乎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个分明。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锐利得能映出人影。
在李厂长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中的精光猛地一闪。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现场所有的窃窃私语。
“你为什么想进实验室?”
这个问题,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压力,再一次山呼海啸般涌向姜晚。
她抱着怀里冰冷的“怪物”,那金属的寒意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到心脏。
她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次心跳,都在消耗着所剩无几的力气。
【指挥部内部存在高纯度能源……】
【请求……靠近……】
脑海里,星火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几不可闻。
这是唯一的生路。
她必须进去。
姜晚抬起眼,迎上周军代表审视的目光,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启。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吐字却异常清晰。
“报告首长。”
这一声称呼,标准得像是从教科书里刻出来,让旁边还想打圆场的李厂长把话又咽了回去。
姜晚抱着怀里那个丑陋的铁疙瘩,手臂因脱力而微微颤抖,却反而将它抱得更紧了。
“我怀里这台设备,只是我在紧急情况下,用废品拼凑出来的应急产物。”
她轻轻拍了拍那粗糙的金属外壳,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它的结构非常不稳定,我用的是几组铅酸电池串联的简陋供电,电流随时可能过载。一旦过载,里面的电容器……”她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周围竖着耳朵的技术员,“会瞬间爆炸。”
“爆炸”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颗手雷扔进了人群。
几个离得近的技术员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着姜晚怀里的“怪物”,眼神里充满了忌惮。就连李厂长也觉得自己的眼皮在狂跳,仿佛那东西下一秒就要在他面前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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