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喉咙,抽走了实验室里最后一丝空气。
姜晚那句“这里,算错了”,如同平地惊雷,在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轰然炸响,震得他们头脑发懵,心脏停跳。
一个站在前排,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研究员,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出声。
“不可能!”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像一根刺,扎破了这片死寂。
“这个系数,是我们团队经过上百次验算,动用了三台手摇计算机,反复推导得出的最终结果!”
“绝不可能出错!”
这不仅是对一个结论的维护,更是对整个团队尊严的扞卫。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附和。
“就是!我们几十个人,花了半个月才算出来的,怎么可能错?”
“小同志,话可不能乱说。”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四起,汇成一股无形的压力,齐齐向姜晚涌来。质疑、审视、还有一丝被冒犯后的恼怒,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影吞没。
姜晚站在原地,没动。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个情绪激动的年轻研究员,目光依旧钉在那块黑板上,仿佛上面有某种强大的引力。她的平静,与周围的躁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钱总工没有制止骚动,他只是眯着眼,审视着姜晚。他想看看,这个被老首长亲自送来的年轻人,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只会哗众取宠。
“你凭什么这么说?”最先反驳的年轻人往前踏了一步,胸膛起伏着,紧紧盯着姜晚,“你连验算都没有,张口就说错了,依据呢?”
姜晚终于有了动作。她抬起手,那根纤细的手指再次指向黑板上公式的某个节点。
“依据?”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依据就是,你们从第二步推导第三步的时候,混淆了亥姆霍兹自由能和吉布斯自由能的应用前提。”
她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一个用于等温等容,一个用于等温等压。你们的实验环境是高压密封舱,变量是温度,体积恒定,套用吉布斯公式,从根上就错了。后面的计算,无论重复多少遍,用多少台计算机,都只是在错误的基础上,浪费时间。”
“……”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如果说刚才的寂静是震惊,那么此刻,就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亥姆霍兹?吉布斯?
这两个词对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熟悉又陌生。他们当然在书上学过,但实际应用中,尤其是在这种交叉学科的复杂计算里,谁会去深究这种细枝末节的理论前提?能找到一个看似合适的公式套用,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那个年轻研究员张着嘴,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煞白。他想反驳,却发现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钱总工浑浊的眼球猛地一缩,瞳孔里迸射出骇人的精光。他死死盯着姜晚,仿佛要将她看穿。
这丫头,不是在蒙事。
她说的,正中要害。这个问题,也是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始终没能抓住的那个“幽灵”。
姜晚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如果换成亥姆霍兹方程,引入温度T作为变量,对内能U求偏导,这里的系数,应该是0.816,而不是你们的0.754。”
她甚至没看黑板,数字脱口而出,仿佛早已在脑中演算了千百遍。
“星火”在意识里发出一声轻微的提示音:【模拟计算完毕,误差率0.001%,符合理论值。】
姜晚在心里默默吐槽:废话,我算出来的还能有错?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这是她高度专注后的习惯性动作。
“不信的话,”她抬眼看向钱总工,目光清澈而坚定,“你们可以现在就验算。”
他们是这个国家最顶尖的大脑,为了这个项目,已经熬了无数个不眠之夜,付出了全部心血。
现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的小姑娘,一个靠关系“空降”来的所谓顾问,只是扫了一眼黑板,轻飘飘地否定了他们一个月的成果。
这简直是荒谬,是羞辱。
姜晚没有看他,甚至没有因为这句激烈的反驳而产生一丝情绪波动。
争辩是最低效的沟通方式。
她只是转过身,在黑板上那片公式海洋旁边的空白处,抬起了握着粉笔的手。
没有丝毫犹豫,粉笔尖与黑板接触,发出了清脆的“哒”一声。
紧接着,一串全新的,迥异于之前所有思路的推导公式,如行云流水般在她手下诞生。
她的思路清奇得令人匪夷所思,仿佛从一个更高维度的视角,俯瞰着他们这些在迷宫里兜兜转转的可怜人。
那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而是一种全新的数学逻辑,一种他们从未想象过的,用以描述混沌与非线性变化的工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