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像是被攥停了,连带着血液都凝固在血管里。
姜晚的后背一节节绷紧,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再多一分力道就要崩断。
她不敢回头。
一个字都不敢问。
身后那个男人的沉默,比刚才的呵斥更要命。那不是人的沉默,是野兽在扑杀前,审视猎物的寂静。
每一秒,炉灰里的寒气都顺着膝盖往骨头缝里钻。
完了。
他反悔了。
就在姜晚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一步,一步。
踩在混着煤渣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声音不重,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她的神经上。
他过来了。
姜晚下意识地闭上眼,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准备迎接那意料之中的一脚。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一个黑影,笼罩了她。
带着一股烟草和劣质肥皂混合的,属于成年男人的气息。
“你叫什么。”
李卫东的声音,又低又沉,听不出情绪。
这不是问句,是审问。
姜晚的喉咙干得发不出声,她用力吞咽了一下,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姜……晚。”
话音刚落,一个东西“啪”的一声,被扔到了她面前的地上。
是个油纸包,还带着一点温热。
姜晚的瞳孔,猛地一缩。
“拿着,滚。”李卫东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旁边的年轻保安看得一愣,下意识地开口:“队长,那不是晚上发的肉包子吗?您自个儿都……”
“你话多?”李卫东眼皮都懒得抬,冷冷地打断他,“锅炉不检查了?想在这儿过年?”
年轻保安脖子一缩,立马闭了嘴,灰溜溜地转身去摆弄锅炉阀门了。
姜晚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油纸包。
一股肉香,若有似无地飘进鼻子。
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咕噜”。
这声音在寂静的锅炉房里,格外响亮。
姜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感觉李卫东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道视线,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天亮之前,从我眼前消失。”
男人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再让我看见你,就不是断腿那么简单了。”
姜晚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她再也不敢有片刻停留,手脚并用地抓起那个还带着余温的油纸包,死死揣进怀里,然后连滚带爬地朝检修口外钻去。
冰冷的夜风,披头盖脸地灌了进来。
姜晚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不敢回头看,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瘸一拐地,朝着废品站外那片无尽的黑暗跑去。
怀里的那个包子,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衣,烫着她的胸口。
也烫着她的眼眶。
锅炉房外,冬夜的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尘土,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是为她提前奏响的哀乐。
她能感觉到,那道锐利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一寸一寸地,剖开她的后背,审视着她骨骼深处的每一丝颤抖。
李卫东在想什么?
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还是,他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她?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姜晚的脑海里疯狂滋生,又被她强行掐灭。
不能慌。
绝对不能慌。
一旦露出一丝一毫与“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孤女”不符的反应,她就彻底完了。
她维持着那个卑微的,佝偻的姿态,半个身子探出检修口,一动不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终于。
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
一步。
又一步。
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姜晚的心尖上。
那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后。
一片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姜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杂着烟草,汗水,和铁锈的气息。
那是属于一个中年男人的,粗粝而强硬的气息。
也是,属于权力的气息。
一只粗糙的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姜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抖。
完了。
他要亲手抓她了。
绝望,如冰冷的海水,瞬间没顶。
然而,预想中的粗暴拖拽,并没有到来。
那只手,在她面前摊开。
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颗,用最普通的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硬糖。
是橘子味的。
最廉价的那种。
姜晚愣住了。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对上的,是李卫东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怜悯。
“拿着。”
他开口,两个字,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干巴巴的,不带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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