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志的心,猛地一跳。
这句轻飘飘的问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让他瞬间有些喘不过气。
周遭工人们的议论声、钱卫东惊怒的喘息声,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整个车间的嘈杂,都凝固成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他自己“咚、咚、咚”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响,震得他耳膜发麻。
她怎么会知道?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像一颗投入滚油的冰珠,瞬间炸得他头皮发紧,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去厂长办公室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和他自己知!
当时他接到钱卫东的电话,本能地觉得这是个立威的好机会。但他毕竟不是愣头青,抓人、尤其是在车间里抓一个技术人员,必须先跟厂长打个招呼。
可他推开门,赵景安压根就没在办公室。
他等了几分钟,有点不耐烦,心想一个身份不明的黄毛丫头,先抓了再说,厂长回来再汇报也不迟。于是他便直接带人过来了。
这整个过程,这个小丫头片子根本不可能看到!
难道是赵景安跟她说的?
张承志的视线立刻扫向不远处的赵景安。可赵厂长也是一脸惊诧地看着姜晚,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搞懵了。
不是赵景安……那她是怎么猜到的?
一种被人看穿里裤颜色的惊悚感,让张承志的脸色由黑转白,又由白转青,精彩纷呈。
他强自镇定,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试图用官腔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去哪里,需要向你汇报吗?”
“当然不用。”姜晚的回答快得让他意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真好。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张承志看来,却比什么都刺眼。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毕竟,我是赵厂长亲自带进厂的技术顾问。按理说,保卫科要对我进行审查,总得先拿到厂长的批示吧?”
她顿了顿,目光在张承志和赵景安之间转了一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所以,张科长,你是拿到批示了,还是……没找到厂长,就自己做主了?”
轰!
人群再次炸开锅!
“我的天,原来还要厂长批示的啊?”
“那肯定的啊,这可是技术顾问,不是随便什么人!”
“听这意思,张科长是没请示就来了?这不叫越级吗?”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啦!”
议论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张承志的脸上。他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他被架在火上烤了!
承认拿到批示?赵景安就站在这儿,当场就能戳穿他!
承认没找到厂长?那就是公然承认自己越权行事,把厂长当摆设!
他今天要是敢动姜晚一根手指头,就等于当着全车间工人的面,狠狠扇了厂长赵景安一个大耳光!
张承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求助似的看向赵景安,却只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赵景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个念头疯狂地在他脑海中盘旋。他去厂长办公室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厂长秘书,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他收到钱卫东的举报信后,第一反应并非是立功心切,而是政治嗅觉带来的警惕。一个背景有问题的年轻女孩,一个被车间主任赵景安如此看重的人才,这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他下意识地就想先去厂长那里探探口风,拿到尚方宝剑。
可是,厂长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秘书说厂长去市里开会了,没两个小时回不来。
正是因为扑了个空,他才憋着一股火,带着人直冲车间,打算先斩后奏,把人控制住再说。这样既能显示自己的雷厉风行,也能把事情办成既定事实,等厂长回来也无法多说什么。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这私底下的权衡盘算,这个小姑娘是怎么一清二楚的?
难道……厂长办公室有她的眼线?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窜了上来,让张承志后背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他死死盯着姜晚,想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诈唬,但什么都没有。她就那么平静地站着,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这份平静,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质问都更让他心惊肉跳。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张承志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心虚而显得有些尖利。“我接到举报,第一时间就赶来现场,这是我的职责!”
“是吗?”姜晚轻轻反问。
她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转而面向全场工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们来捋一捋时间线。”
“钱卫东同志跑到保卫科,交上举报信。信上说我正在破坏国家财产,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按照正常流程,张科长应该立刻带人冲到现场,人赃并获。对不对?”
工人们下意识地点头。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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