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羊城,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广交会带来的喧嚣早已散去,但“晚风服饰”样品间里的热度却丝毫未减。苏晚月正和几位香港客商敲定最后一批秋季样衣的修改细节,墙上的石英钟指针堪堪指向下午四点。
突然,样品间的门被猛地推开,外贸部新来的小姑娘王娟脸色煞白,额上全是冷汗,连门都忘了敲,声音带着哭腔:“苏、苏经理!不好了!出大事了!”
满屋子的客商和设计师目光瞬间聚焦过来。苏晚月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对客商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李生,王生,我处理点紧急事情,稍等片刻。” 她从容起身,将王娟引到隔壁狭小的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慌什么!慢慢说!” 苏晚月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稳定人心的力量。
王娟喘着粗气,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皱巴巴的电传纸:“是…是星航船务刚发来的紧急通知!我们那批运往纽约的货…装船的CY-009号集装箱…在港口核对单上…查无此箱!”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苏晚月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秒。那批货!整整一个四十尺高柜的高档真丝衬衫和刺绣外套,是打开美国高端市场的敲门砖,光是面料成本和手工刺绣就压上了厂里大半的流动资金!货值近百万!提单号、订舱确认书、港口收货凭证,一切手续齐全,怎么可能在装船前夜,凭空消失?!
她一把抓过那张电传纸,目光死死钉在那几行冰冷的英文和数字上。发报方是星航船务香港总部,收报人是“晚风服饰”,内容简洁却致命:“关于贵司提单号NY-对应集装箱CY-009,经与我司深圳代理及盐田港务局反复核查,确认该箱号未出现在本次航次装船清单及港口出入记录中。事态严重,建议贵司即刻启动内部核查并报警。详情待进一步调查。”**
内部核查?报警?苏晚月的指尖冰凉,血液却一股脑涌向头顶。集装箱不是小物件,怎么可能在戒备森严的港口不翼而飞?除非…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人用极高的手段,从物流记录上直接“抹掉”了!
周文斌!这个名字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只有他,有动机,也有能力,在航运系统内部动手脚!他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闹——恶意压价、挖角工人、散播谣言——与这次相比,简直是儿戏!这是要一击致命,彻底断送“晚风”的国际之路,甚至让她血本无归!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百万货值打了水漂还是其次,更可怕的是信誉的崩塌!无法按时交货,美国客户必然会提出巨额索赔,甚至终止合作。“晚风”刚刚在国际市场上建立起的一点口碑,将荡然无存!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银行催贷、供应商逼款…刚刚起步的商业帝国,可能顷刻间分崩离析!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不能乱!绝对不能乱!样品间里还有香港客商,厂里几百双眼睛都看着她!
“王娟,” 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带着一丝砂纸摩擦般的沙哑,“你听着,第一,立刻封锁消息!这件事,除了我,不允许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厂里其他高层!第二,你亲自去一趟邮电局,用加急电话联系我们在深圳的报关行老陈,让他不惜一切代价,马上去盐田港务局和星航深圳代理公司,核实情况,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第三,去把我办公室保险柜里,所有关于这批货的单据原件,全部拿来!”
王娟被苏晚月的冷静震慑住,胡乱地点着头,抹了把眼泪,踉跄着跑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苏晚月一人。窗外是羊城盛夏灼热的夕阳,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她跌坐在椅子上,手指颤抖地抚过那张薄薄的电传纸,仿佛能触摸到背后那张阴险冷笑的脸。周文斌…你终于图穷匕见了么?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猛地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抓起那部沉重的黑色电话听筒。现在,能破这个局的,只有一个人。她必须立刻找到陆行野!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她和“晚风”的、意图彻底的毁灭!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拨号盘的那一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 苏晚月迅速调整呼吸,将电传纸反扣在桌上。
进来的是厂里的保卫科长老张,他脸色凝重,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邮电局制服、满脸是汗的年轻邮递员。
“苏经理,” 老张的声音很低沉,“这位邮电局的同志,说有紧急情况要亲自向你汇报。”
邮递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从绿色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双手递过来:“苏、苏晚月同志…这是…这是下午从深圳发来的加急密件,发件人要求必须亲手交到你本人手上…还说…还说情况万分火急,关系到国家财产…”
深圳?加急密件?苏晚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接过文件袋,手感很轻,但封口处盖着清晰的红色印章。她撕开封口,里面只有一张普通的信纸,上面是几行用打字机打出的、没有任何署名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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