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层薄纱,轻轻笼住了诗社的窗棂。暖灯的光晕在木质地板上洇开,温柔地漫过墙角的书架,在泛黄的诗卷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一尘起身时,椅腿在地板上蹭出极轻的声响,像怕惊扰了这满室的静谧。他走到办公桌前,指尖拂过那张画纸的边缘——小女孩刚送的画,上面用蜡笔涂满了透明的翅膀,有的像蝶翼般缀着金粉,有的像蝉翼般泛着虹光,最中间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人影,被翅膀簇拥着,怀里还抱着本翻开的诗集。
他小心地将画抚平,找了枚精致的磁贴,将画固定在办公桌正对面的墙上,正好对着他改稿时常坐的那把木椅。这样一来,每当他低头蹙眉思索,或是抬头舒展脖颈时,那片绚烂的翅膀便会撞进眼里。做完这一切,他含在嘴里的橘子糖正好化到一半,酸甜的汁水漫过舌尖,像淌过一条小小的蜜河。
“那以后陈老师有翅膀了,就带你去看更远的星星好不好?”他笑着蹲下身,视线与小女孩齐平。她的羊角辫上还别着颗碎钻发卡,是阿雅给她的,此刻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她眼里的星星。“带你去看盲人学校的小朋友读盲文诗,他们的指尖划过盲文点,就像在触摸星星的纹路;带你去看留守儿童画的校车,车窗外画着连绵的山,车厢里画满了牵手的小人,那是他们梦里的团圆。”
小女孩用力点头,羊角辫随着动作左右摇晃,辫梢的红丝带扫过肩头,像只振翅的蝶。她忽然想起什么,小手在画夹里翻找起来,画夹上印着的小熊图案被她的指甲抠出了浅浅的痕迹——那是她最宝贝的画夹,平时连妈妈都不让碰。终于,她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纸边有些毛糙,显然是从作业本上小心撕下来的,边缘还留着浅浅的齿痕。
“给。”她把纸条递过来,指尖微微发颤,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纸条上的铅笔字歪歪扭扭,每个笔画都用力到几乎戳破纸背,却透着一股子执拗的认真:“天使的糖是甜的,他的笑也是。陈老师的笑,比糖还甜。”
最后那个“甜”字,被她用铅笔涂成了小小的太阳形状,边缘晕开一片淡淡的灰,像是阳光漫溢的痕迹。
一尘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收紧,那粗糙的纸页仿佛带着小女孩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微微发颤。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展开,夹进正在修改的诗稿里——那本诗稿的扉页,还夹着另一张纸条,是上个月一个小男孩送的,上面画着个简笔画小人,举着话筒在唱歌,旁边写着“陈老师的诗,像唱歌”。
嘴里的橘子糖还在慢慢融化,甜意从舌尖漫向喉咙,可心里涌起的暖意,却比这糖甜上百倍千倍,像被一团软乎乎的阳光裹住,连指尖都透着暖。他望着小女孩蹦蹦跳跳跑向阿雅的背影,她的笑声像串银铃,撞在书架上,弹回来,碎成满地的甜。阿雅正在整理孩子们的头稿,见她跑过去,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笑着揉揉她的羊角辫,两人头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时不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
墙上的画在暖灯的映照下,那些透明的翅膀仿佛真的有了生命,翼尖轻轻颤动,像是随着窗外的晚风轻轻浮动。一尘拿起笔,笔尖悬在诗稿上,却迟迟没有落下。他忽然明白,原来被人当成天使的感觉,从不是拥有呼风唤雨的神奇力量,而是有人把你的每一分辛苦都看在眼里,用最纯粹的心意,悄悄为你撑起一片温柔的天。
就像此刻,小女孩的小诗是温柔的伞,阿雅的笑声是温暖的光,连空气里浮动的橘子糖香,都成了这温柔世界的注脚。
暖灯的光继续在画纸上流淌,翅膀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一尘低下头,看着诗稿上那句“星光落在掌心,便成了糖”,笔尖终于落下,在后面添了一句:“而你的笑落在心上,便成了永恒的暖。”
嘴里的糖彻底化了,可那甜味,却好像永远留在了舌尖,连同心里的暖,一起融进了笔下的诗句里。诗社外的晚风还在吹,带着秋桂的香,而诗社内的暖,却像一汪永不冷却的泉,悄悄漫过了每个人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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