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的秋意渐浓,利马特河两岸的树木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金黄与赭红。苏蔓坐在语言学校狭窄的公共休息室里,面前摊开的德语练习册上布满了她认真书写的笔迹。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在磨损严重的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这是她一天中最平静的时刻。课程结束,大多数同学已经离开,只剩下零星几个和她一样需要额外练习的学生还留在教室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和旧书本的气味。
她专注于眼前复杂的德语介词用法,试图将那些拗口的规则刻进脑海里。这种纯粹的、需要全神贯注的脑力活动,对她而言,像一种有效的麻醉剂。当她的思绪被“静三动四”的规则、动词变位和名词的阴阳性完全占据时,那些试图从记忆深处浮起的、关于静澜苑的冰冷、关于医院里的绝望、关于陆寒霆最后那个复杂眼神的画面,便会被暂时地阻挡在外。
她开始规律地生活。清晨起床,为自己准备简单的早餐,然后步行去语言学校。下午在图书馆或公共休息室自习。晚上,她会去附近的小超市购买食材,回到租住的小房间做一顿简单的晚餐。偶尔,她会允许自己在回家的路上,绕道去听一会儿街头艺人的演奏,或者坐在河边的长椅上,看着天鹅和野鸭在清澈的河水里游弋。
这种生活,与她过去那种精心计算每一分付出与回报、时刻需要维持光鲜外表、情绪被男人的态度左右的日子,有着天壤之别。它平淡,甚至有些清苦,却让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自己节奏的踏实感。
她不再浏览国内的社交网站和新闻,切断了与过去那个圈子所有的信息渠道。她知道沈清澜去了美国,在一个顶尖的研究所继续她的传奇。她知道周慕深的“清源”似乎遇到了麻烦。她也知道陆寒霆的“启航”项目取得了成功。
但这些消息,听在耳中,就像听到遥远国度发生的、与己无关的新闻,激不起她心中太多的波澜。那些人,那些事,仿佛已经属于另一个平行时空,不再与她苏蔓的生命轨迹相交。
遗忘并非易事。有些夜晚,她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是瓢泼的大雨和陆寒霆冰冷的质问。有些瞬间,当她听到某首似曾相识的钢琴曲,心口还是会传来一阵细微的、条件反射般的抽痛。
但她不再允许自己沉溺其中。每当那些不受欢迎的记忆碎片试图入侵时,她就会立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背诵一段德语课文,整理房间,或者干脆出门去散散步,让苏黎世清冷的夜风吹散脑海中的阴霾。
她开始尝试重新弹琴,不是在音乐厅,也不是为了取悦谁,只是在语言学校那架有些走音的旧钢琴上,弹奏一些简单的、她年少时喜欢的曲子。手指重新触碰琴键的感觉,陌生又熟悉。琴声不再是她谋取利益的工具,而是她与自己内心对话的一种方式。
一天下课后,那位总是很温和的德语老师,一位头发花白的瑞士老太太,走到她身边,用缓慢清晰的德语对她说:“苏,你的进步很快。你的眼神,和刚来时不一样了。”
苏蔓抬起头,有些茫然。
老太太微笑着说:“少了些不安,多了些……宁静(Ruhe)。”
苏蔓怔了怔,随即回以一个浅浅的、却发自内心的笑容。“Danke(谢谢)。”她轻声说。
试图忘却过往,
并非是将记忆强行删除,
而是用新的生活、
新的体验、
新的自我认知,
去一点点覆盖旧的痕迹。
如同积雪覆盖荒原,
虽然底层的泥土依然存在,
但表面的洁白与平整,
已足以支撑人,
走向下一个春天。
她知道路还很长,
德语很难,
未来的生计也需要筹划。
但至少此刻,
在这间充满阳光和书卷气的休息室里,
她感受到的,
是一种缓慢而坚定的,
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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