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号”特遣舰,在顾心全力维持的“秩序场”庇护下,如同在狂暴雷暴中艰难前行的孤舟,终于抵达了“观察者”信息包所指引的坐标,也是苏夏手绘星图最终指向的终点。
舰桥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通过传感器观察外界的每一位特遣队员。眼前的景象,超乎了他们所有的想象,甚至挑战了他们赖以理解宇宙的基本认知。
那里没有预想中的巨大星球,没有宏伟的人造建筑群,没有闪烁的能量漩涡,甚至没有实体意义上的“入口”。
在虚空的中央,只有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着的“概念”。
它无法用常规的视觉器官去准确描述。它并非由物质或能量构成,更像是由纯粹的数学理念、拓扑几何的光晕和某种超越感官的“存在感”交织而成的一个巨大漩涡。它的“边缘”模糊不清,仿佛融入了背景的虚空,却又清晰地昭示着自身的独立与非凡。内部并非漆黑一片,也不是星光璀璨,而是流淌着非光非暗的、不断变幻形态的抽象图案,时而如同分形几何无限延伸,时而如同克莱因瓶般自我交错,时而又像是某种无法理解的、高维结构的低维投影。
任何常规的探测手段——电磁波、引力波、中微子、灵能感应——在接触到这个“井口”的表面时,都如同泥牛入海,不是被反射或吸收,而是其携带的信息本身被彻底“解构”和“无视”。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流充满了乱码和逻辑错误,仿佛系统本身在拒绝理解眼前的存在。
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并非力量上的威压,而是一种源自存在本质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质疑感。凝视着它,会不由自主地思考自身存在的意义,思考宇宙规则的偶然与必然,思考在那无法理解的层面,一切是否早已注定。连顾心全力维持的“秩序场”,在靠近这“井口”时,都泛起了剧烈的、仿佛不堪重负的涟漪。
“这就是……‘起源之井’?”浪客的虚拟投影声音干涩,即便是他,也从未见过如此超越常识的景象,“不,这根本不是‘井’,这是……一个概念的奇点,一个规则的具象化接口。”
“山岩”队长和他身后的陆战队员们,尽管隔着舰船和装甲,依然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那是低维生命面对高维存在时无法抑制的渺小感。他们紧紧握着武器,却深知在这种存在面前,任何物理意义上的抵抗都毫无意义。
顾临站在顾心身侧,面色凝重。他看着那缓缓旋转的概念性漩涡,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苏夏笔记的复印页,上面“牢笼”二字显得格外刺眼。眼前的“井口”,确实更像一个封印,一个囚禁着某种极其可怕东西的枷锁。
顾心的感受最为直接和深刻。她的意识网络在靠近“井口”时,感受到的不是能量,不是物质,而是……一种浩瀚无垠的、冰冷到极致的“逻辑”与“信息”的海洋。这片海洋平静无波,却蕴含着足以重塑现实的力量。
她知道,仅仅观望毫无意义。她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在门口驻足。
“我尝试接触它。”顾心的声音在舰桥上响起,平静中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太危险了!”顾临立刻反对,他能感觉到那“井口”散发出的、足以湮灭心智的力量。
“必须有人去做,父亲。”顾心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有我的意识形态,或许能承受住最初的冲击,并尝试理解它。”
她没有再犹豫。在所有人担忧的注视下,顾心缓缓闭上眼睛,将绝大部分意识从对“秩序场”的维持中抽离(仅保留最低限度的自动运行),化作一缕极其凝练、纯粹的意识探针,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含羞草般,向着那概念性的“井口”表面延伸而去。
没有物理上的接触感。
在意识探针与“井口”接触的刹那,顾心感觉自己仿佛一滴水,落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由纯粹信息和逻辑法则构成的海洋。
浩瀚!无垠!冰冷!
庞杂到超越任何生命体处理极限的信息流瞬间将她吞没。那不是图像,不是声音,而是宇宙诞生之初的物理常数设定,是物质与能量的最初分化,是时间箭头确立的瞬间,是无数种可能性分支的展开与坍缩……是构成“存在”本身的所有底层代码!
她的意识在这信息的洪流中如同一叶扁舟,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几乎要彻底迷失、溶解在这片冰冷的逻辑之海中。个体存在的意义、情感、记忆,在这浩瀚的宇宙本源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此……冗余。
就在她的意识核心即将被同化、消散的前一刻,一股源自棱娲本质的、属于“混沌亲和”的韧性,以及内心深处对父亲、对文明、对未来的强烈眷恋,如同最后一道堤坝,死死守住了她最后的自我认知。
她强行凝聚起残存的意识,不再试图去“理解”这无边无际的信息,而是像在狂风巨浪中抓取漂浮的木板一样,捕捉着那些与“先驱者”、与“递归协议”相关的信息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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