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余烬。微弱的生机。
葬狼渊的废墟之上,死寂被一种奇异的、缓慢的脉动打破。那脉动源自斜插在焦黑冻土中的镇界锚。
暗金锚体上狰狞的裂痕,此刻被一层温润如春水的翠绿光膜覆盖。光膜之下,星星点点的翠绿火星——云笙心火焚天后残留的余烬——如同归巢的萤火,持续不断地融入锚体深处。每一次融入,都带来一声低沉舒缓的嗡鸣,仿佛疲惫的巨兽在甘霖滋养下发出满足的叹息。锚柄上“凡铁开天”四个古拙大字,流淌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不再是纯粹的沉重,而是沉淀了沧桑后透出的、内敛的生机。
这生机如同最坚韧的蛛丝,顺着锚尖与冻土的联系,极其缓慢却异常顽强地渗入林不凡焦黑残破的躯体。
阿木靠着半截断裂的狼皇腿骨,冰蓝的左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一幕。每一次镇界锚的嗡鸣,每一次林不凡胸膛那极其微弱却真实的起伏,都像重锤敲打在他紧绷的心弦上。他仅存的左臂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玄冰地面,带来一丝刺痛的真实感。右脸覆盖的幽蓝冰壳下,灰黑裂纹如同蛰伏的毒蛇,在冰魄之力暂时压制的间隙,传递着僵冷的不安。
他怀中,云笙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被残破的狼皇冰甲碎片勉强包裹。小脸苍白如初雪,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唯有心口处,一点融合了洛璃精血残余的温润碧绿光点,在她单薄的衣衫下极其微弱地闪烁,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粒未熄灭的火种,证明着生命的顽强。
暂时安全了。净莲教主(或者说伏渊意志主导的残躯)拖着那条被混沌硬痂覆盖的右臂,消失在了废墟深处更浓郁的黑暗里,留下的只有混乱和不甘的气息。蚀日使徒的气息也彻底消失,或许随着轮盘的崩退而暂时隐匿。这片死寂的冰渊绝地,成了他们三人苟延残喘的唯一庇护所。
然而,阿木的心头没有丝毫放松。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仅存的左手颤抖着,再次摸向腰间的兽皮水囊。水囊早已冻得硬邦邦,塞子被他用牙费力地咬开。冰冷的囊口凑近云笙干裂的嘴唇,一滴冰水艰难地滑入。昏迷中的小丫头无意识地抿了一下唇。
“云笙…撑住…”阿木嘶哑地低语,声音被呼啸的寒风轻易撕碎。他又挣扎着挪到林不凡身边,小心翼翼地倾斜水囊。冰冷的冰水顺着林不凡同样干裂焦黑的唇缝渗入,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反应。只有镇界锚的嗡鸣,在冰水流过时似乎更清晰地响了一下。
阿木靠回冰冷的骨柱,撕下早已破烂成布条的衣襟。用牙咬住一端,仅存的左手笨拙地配合着,试图包扎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还在缓慢渗血的伤口。每一次牵扯,都带来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混着血水浸透了本就冰冷的布料。矿工在矿难后等待救援的本能支撑着他——清理伤口,保存体力,守护同伴。哪怕同伴如同风中残烛,自己也仅剩半条残命。
时间在寒冷与死寂中缓慢流淌。镇界锚吸收心火余烬的过程似乎接近尾声,锚体上的翠绿光膜变得稳定而内敛,裂痕被牢牢锁住。林不凡胸膛的起伏,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更加规律。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焦炭死寂的生机,如同寒冬冻土下悄然萌动的草芽,开始在他残破的躯壳内酝酿。
就在这时!
嗡——!!!
镇界锚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清越而悠长的嗡鸣!不再是沉重悲怆,更像是破晓时分的第一声钟磬!锚体上翠绿光膜瞬间大放光明,将周围一小片废墟映照得如同碧玉雕琢!光芒的中心,那焦黑残破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猛地从林不凡口中爆发出来!伴随着咳嗽,大股带着焦糊味的黑血和内脏碎块喷溅而出,染黑了身下的冻土!
“林哥!”阿木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弹起!不顾身体的剧痛,踉跄着扑到林不凡身边,冰蓝的左眼死死盯着那张被灰翳和焦黑覆盖的脸庞!
林不凡布满灰翳的右眼,极其艰难地、颤抖着…睁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神光,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如同矿道深处被淤泥堵塞的矿灯。眼神空洞,茫然,仿佛刚刚从万载玄冰中解冻,对眼前的一切,甚至对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艰难地转动着脖颈,灰翳的右眼扫过阿木布满血污和冰壳的脸,扫过周围破碎的玄冰、巨大的狼皇骸骨、以及阿木怀中昏迷的云笙。目光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你…”林不凡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哑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是谁?”
轰隆!
阿木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冰蓝的左眼瞬间睁大,瞳孔深处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巨大的悲痛!
忘了?!
林哥…不记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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