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火山腹地,那座悬于熔岩之上的逆命坛骤然一震!
白发老道非但没有惊怒,反而露出一抹狂热到极致的笑容。
他高高举起手中那枚裂开的玉圭,将那枚通体漆黑、散发着无尽死气的“永忘归真”古老符印,如献祭般投入脚下翻涌的深渊。
“来吧!以万魂为薪,以记忆为引,恭迎吾神归来!”
符印坠落的瞬间,地底深处猛然传来一声闷雷般的低吼,仿佛一头沉睡万古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
一股浓稠如实质的腥腐气息冲天而起,其中夹杂着亿万细碎的哭嚎与尖叫——那是千百年来被献祭于此,被剥夺了姓名与过往的残魂残念。
此刻,它们正被那苏醒的古神当做恢复神智的第一口食粮,疯狂吞食!
然而,就在那枚漆黑符印即将触及深渊之底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纤细却无比坚韧的血线,竟从焦黑的地表逆流而下,精准无比地缠上了那枚符印!
它正是祝九鸦以血为碑,书写的最后一个笔画!
这血写的碑文尚未凝固成石刻,却早已化作无形的根须,渗入大地血脉,如同蛛网般的经络,瞬间蔓延至整座岛屿的每一寸角落!
“不……不可能!”白发老道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凡人之血,凡人之忆,怎敢与天律抗衡,怎能改写神降法则?!”
山顶之上,祝九鸦盘坐于自己流出的血泊中央,双眼瞳孔已然散尽,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苍白。
她的意识,在身体彻底崩解的前一刻,被强行拖拽着,沉入了那片由亿万残魂构成的记忆之海。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遗忘与痛苦。
可她却“看”见了,看见自己走过的每一座城镇,每一个冤魂。
绣楼画皮案中,那位临死前还在哼唱着小调、却被活活剥去面皮的歌姬;皇陵尸变里,那些被当做冰冷器物殉葬,连名字都未曾留下的宫女;军镇鬼疫中,那个为了不传染孩子,抱着柴薪在屋中自焚的年轻母亲……
她们的记忆不再是破碎的残片,而是在祝九鸦这具即将崩坏的躯壳中汇聚,彼此连接,化作一条奔流不息的愤怒长河。
一道前所未有的明悟,如闪电般劈开了她混沌的意识。
原来,噬骨巫传承的终极力量,从来不是撬动生死,操控鬼神。
而是承载。
承载这世间所有被强行抹去、被刻意遗忘的记忆。
她不是在施展什么禁忌巫术,她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与灵魂,替这个懦弱的世界,背负起它根本不敢记住的一切!
“我不是祭品……”
祝九鸦猛然睁开眼,那双翻白的眼瞳中重新凝聚出骇人的血色光点。
“我是……审判者。”
她低语着,没有丝毫犹豫,张口狠狠咬断了自己的左手小指!
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她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任凭那混杂着骨髓与魂力的精血喷涌而出。
她抬起残破的左手,以断指为笔,蘸着自己的精血,在身前的虚空中,一笔一划,勾勒出一道闪烁着猩红光芒的逆五芒星!
一个从未记载于任何典籍,只存在于噬骨巫血脉最深处的禁忌言灵,从她苍白的唇间吟诵而出:
“诸魂听我号令,今借尔等之冤,融尔等之名,重铸……忆锁之印!”
容玄心头剧震,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那股来自地心、仿佛要将整座岛屿撕裂的恐怖震动,竟在祝九鸦吟诵声中,诡异地减弱了!
他骇然抬头,只见天空中那座由“我们记得”四个血字撑起的虚幻祠宇,那团熊熊燃烧的“心灯之火”,竟猛地调转方向!
火焰不再冲天而起,而是化作一道道暗红的流星火雨,沿着祝九鸦在虚空中画出的血色星辰轨迹,悍然沉入地底!
火焰熔穿岩层,并未熄灭,反而在漆黑的地脉深处交织、蔓延,勾勒出一座比逆命坛庞大百倍的巨大阵图!
那阵图的每一个节点,每一个符文,都不是由灵力构成,而是由一个又一个真实存在过的姓名,一段又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作为最坚实的根基!
上古初代守灯者用以镇压古神的“忆锁大阵”,竟以这种方式,重现人间!
“荒谬!荒谬至极!”白发老道见状,怒极反笑,“一帮蝼蚁的执念,也敢妄称阵法,对抗神明?!”
他猛地挥动道袍,厉声喝道:“引爆寂灭雷,给本座……炸碎这片虚妄!”
埋藏于岛屿之心的九枚特制“寂灭雷”瞬间被催动。
雷火轰鸣,足以将一座小山夷为平地的毁灭性能量冲天而起,狠狠撞向那刚刚成型的忆锁大阵!
然而,预想中地动山摇的爆炸并未发生。
那狂暴的雷火在触及阵图边缘的瞬间,竟被一层看似薄如蝉翼的透明屏障死死挡住!
屏障之上,流淌着无数细小的血色名字。
一阵低语,从四面八方响起,汇聚成一股无法抗拒的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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