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跑哪儿去了?!”费小极追问。
“就…就在这一片混呗!”老疤指了指棚户区杂乱肮脏的深处,“跟个野狗似的,翻垃圾,睡桥洞…前两年我还见过一次,瘦得快没人形了,抱着个破画夹到处窜…好像…好像就在后面那条臭水沟边上那片烂尾楼里猫着!”
烂尾楼!臭水沟!
费小极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赌了!现在抓住任何一根稻草都是生机!
“看着他!”费小极指着床上气若游丝的陈星宇,把芯片往老疤眼前一晃,“他死了,或者跑了,老子让你全家都去臭水沟里陪他!”说完,不等老疤回应,他像一阵风似的撞开诊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身影瞬间消失在棚户区迷宫般肮脏狭窄的巷道阴影里。
南城棚户区腹地,一条散发着浓烈腥臭和腐败气味的黑水沟旁,矗立着几栋如同被巨型野兽啃噬过的烂尾楼。水泥框架裸露着锈红的钢筋,黑洞洞的窗口像骷髅的眼窝。这里是老鼠、野狗和城市最底层边缘人的聚集地。
费小极像头猎犬,凭着多年在底层摸爬滚打练就的直觉和对危险气息的敏感,在垃圾山和断壁残垣间快速穿行。浓烈的臭味熏得他几欲作呕,但他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那幅诡异的涂鸦和一线渺茫的希望。他必须找到那个画画的孤儿!越快越好!陈星宇那边随时可能断气,警察和陈北斗的人随时可能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到这里!
终于,在靠近水沟最深处一栋烂尾楼底层,一个被坍塌墙体半掩着的、稍微能挡点风的角落里,费小极发现了一点异样。
角落里胡乱堆着些压扁的硬纸板、破塑料布和散发着馊味的烂棉絮,勉强算是个“窝”。吸引费小极注意的是,靠近墙根那面相对平整的水泥墙上,被人用各色粉笔头、甚至沾着颜料的碎砖头,画满了密密麻麻、风格诡异的涂鸦!
画风扭曲而压抑。有巨大的、流淌着黑色泪滴的眼睛;有像牢笼一样的房子困着尖叫的小人;有扭曲变形、连接着输液管和针筒的怪物;角落里,甚至有几幅画着抽象的金色鳞片图案(这让费小极眼皮猛地一跳,想起了“金鳞基金会”那该死的标签)…虽然笔触粗糙稚嫩,但画面里透出的痛苦、绝望和被囚禁的恐惧,扑面而来。
一个瘦得脱了形的人影,蜷缩在“窝”的最里面,背对着外面。他身上裹着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夹克,肩膀窄得可怜,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发出拉风箱似的、带着痰音的喘息声。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肮脏破烂的画夹。
就是他!
费小极放轻脚步,像阴影一样无声地靠近。他能闻到那人身上传来的浓重汗臭、药味和一种…腐朽的气息。
就在费小极的手快要碰到那人肩膀的瞬间,那人就像一只警觉的病猫,猛地一颤!抱着画夹的手臂骤然收紧!他极其艰难地、用一种僵硬的姿态扭过头来。
一张年轻却已经枯萎的脸撞入费小极眼中。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得吓人,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嘴唇干裂发紫。但那双眼睛!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却像两团燃烧的、带着刻骨恨意的幽火,死死地钉在费小极脸上!
那眼神太熟悉了!费小极见过无数憎恨的眼神,街头混混的、被他坑过的苦主的、陈北斗手下打手的…但没有一双像此刻这双眼睛!那里面燃烧的恨意,仿佛沉淀了十年二十年,淬了血,浸了毒,带着一种要将对方生吞活剥、挫骨扬灰的疯狂!
“狗…狗杂种…”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那张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挤出,带着浓重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咳嗽,“费…费小极…”
费小极心头一震!这家伙认识他?!还如此恨他?!
“你认识老子?”费小极眯起眼睛,试图从记忆的垃圾堆里翻找出这张脸。孤儿…画画…姓丁?十年前?他费小极坑蒙拐骗的事情太多,承诺过又当放屁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
“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打断了那人的话。他佝偻着身子,咳得全身痉挛,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更甚,额头青筋暴起。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咳声沉闷而痛苦。当咳嗽好不容易稍稍平息,他松开手时,费小极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枯瘦的手掌心,赫然是一小滩粘稠刺眼的鲜红!
咯血!
“丁…丁小满…”那人喘息着,抹掉嘴角的血沫,那双燃烧着恨意的眼睛从未离开费小极的脸,“不记得了?哈…十年前…阳光孤儿院…你拍着胸脯…说资助我…去美院附中…”
十年前…阳光孤儿院…美院附中…
几个破碎的关键词像生锈的钥匙,艰难地捅开了费小极记忆深处那把同样生锈的锁。模糊的画面浮现:一个瘦弱、安静、总爱缩在墙角画画的小男孩,眼睛里带着怯懦和对画笔的渴望。他费小极当时好像刚靠倒卖劣质文具发了笔小财(后来才知道那批铅笔芯含铅超标),被一群狐朋狗友撺掇去孤儿院“做慈善”“立牌坊”。他记得自己当时喝得醉醺醺,为了在众人面前显摆,尤其为了讨好当时也在场的某个小报记者(好像就是阿芳?),他大手一挥,牛皮吹得震天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