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航的脚步在医院走廊停了两秒。
消毒水的气味裹着脚步声涌进鼻腔，他望着病房门上方307的铜牌，喉结动了动。
手机还攥在掌心，朱丽华的电话里那句江小姐在医院晕倒像根细针，扎得他指尖发木——明明三个月前在咖啡馆，她甩下黄子轩送我的包比你半年工资都贵时，他连呼吸都没乱过。
门内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抬手，指节即将叩上门板时又放下，改推门进去。
病床上的江婉清闭着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床头柜上堆着未拆封的礼盒，最上面那个香奈儿丝带被扯得歪歪扭扭，像被人急着拆开又弃置的玩具。
朱丽华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眶泛红：林总，医生刚来过......
婉清的家属呢？林远航问，目光扫过病床边空着的陪护椅。
黄少说在开会......朱丽华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医生说要跟家属谈。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推开。
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夹着病历本进来，抬头扫了眼林远航，又低头看病历：患者家属？
林远航正要否认，医生已经翻开病历：江婉清女士，孕三周，先兆性流产。
最近情绪波动太大，再这么下去......她抬眼，你是她男朋友吧？
怎么能让孕妇受这么大刺激？
孕......林远航的后槽牙咬得发疼，尾音在喉咙里碎成一片。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震得太阳穴发涨。
四年了，他记得第一次带江婉清去吃火锅，她举着筷子说我以后要生三个孩子；记得她生日时窝在他怀里翻育儿书，指着爸爸要给宝宝换尿布那页笑他到时候不许嫌脏；记得分手那天她踩着黄子轩的玛莎拉蒂离开，车尾气里飘来一句跟着你，我连产检钱都攒不够。
林总？朱丽华碰了碰他胳膊。
病床上的人动了动。
江婉清缓缓睁开眼，看到林远航的瞬间，眼底闪过慌乱，接着是不可置信，最后化作潮水般的委屈。
她伸手要抓他的衣角，指尖抖得像风中的芦苇：远航......
林远航后退半步，避开她的触碰。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陌生：医生说你怀孕了。
江婉清的眼泪地落下来：那天在酒吧......我喝多了......子轩说只是送我回家......她抓住被单，指节泛白，我没想的......真的没想......床头柜上的香奈儿礼盒突然地掉在地上，丝带散成一团，露出里面的钻石项链——和上个月黄子轩在朋友圈晒给新女伴的那条，款式一模一样。
林远航弯腰捡起项链。
金属坠子贴着掌心，凉得刺骨。
他想起大四冬天，江婉清缩在他的旧外套里说等有钱了，我要给你买最暖和的围巾；想起他刚创业时住在地下室，她蹲在地上给他煮泡面，说等公司赚了钱，我们就买带飘窗的房子；想起分手前一周，她盯着他手机里的账户余额冷笑：你拿什么给我未来？
我就是贪心......江婉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要给我买公寓，说要带我去马尔代夫......我以为......我以为只是收礼物......
林远航把项链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钻石折射出细碎的光，在他脸上跳成一片刺目的光斑。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轻：婉清，你记不记得大二那年？
你为了给我买生日蛋糕，在奶茶店打了半个月夜班。
江婉清愣住，眼泪悬在睫毛上。
那天雨下得特别大，你抱着蛋糕冲进宿舍，头发滴着水，说我怕化了，一路跑回来的林远航的声音像一片落在水面的叶子，轻轻的，慢慢的，后来蛋糕上的奶油全花了，你急得直哭。
我跟你说，婉清，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心电监护仪的声。
江婉清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现在我也想说，林远航转身看向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玻璃上摇晃，只要你觉得开心，怎样都好。
远航......江婉清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原谅我了？
不是原谅。林远航摸出手机，调出转账记录，我刚让人把你之前垫付的手术费转回去了。他顿了顿，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朱丽华。
你要走？江婉清撑起身子，输液管在手腕上绷成一条直线，我怀孕了......孩子......
孩子是黄子轩的。林远航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医生说的，孕周对得上。
江婉清的脸瞬间煞白。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眼泪混着鼻涕糊在脸上，却还伸着手：远航......我只有你了......
林远航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
他想起四年前在操场的夜跑，江婉清追着他喊等等我；想起分手那天她涂着新做的美甲，说别再联系了；想起刚才医生说时，他心里那声清脆的碎裂——像极了大四冬天，他不小心打碎江婉清送的陶瓷杯，碎片扎进掌心的疼。
再见，江婉清。他轻轻说，推门出去。
门内传来压抑的痛哭，混着东西砸在地上的声响。
林远航顺着走廊往前走，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稳。
转过楼梯口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赵若萱发来的消息：酒店装修图发你邮箱了，你看看厨房位置合不合适？
他点开邮件，一张带着晨光的装修图跳出来。
阳光透过设计中的飘窗洒在操作台上，像极了大二那年，江婉清抱着蛋糕冲进宿舍时，发梢滴着的雨水。
叮——
电梯门开了。
林远航走进去，按下楼。
电梯下行时，他望着镜面墙上的自己，突然笑了。
四年的执念，原来在听到孕三周那三个字时，就已经碎成了满地月光。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
林远航刚走到自动门前，身后传来尖锐的女声：抓小偷！
我的包！
他下意识转头，看见穿黑外套的男人从身边跑过，手里攥着个女士挎包。
转角处的保安刚要追，却被人群绊了一下。
林远航的脚步顿了顿，摸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查黄子轩最近的资金流向。然后整理了下西装袖口，朝小偷跑开的方向走去。
玻璃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江婉清的哭声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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