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粮票筹码
1991 年 7月 17 日深夜 23 点 40 分，临川老城的地下台球厅像藏在暗处的怪兽，吞吐着昏沉的光与浑浊的空气。后门那盏 15 瓦的灯泡垂在头顶，电线用黑胶布缠了三圈，昏黄的光线下，烟味、霉味与汗臭味混在一起，呛得人直皱眉。
阿强蜷缩在赌桌旁的破椅子上，棉袄上沾着泥与酒渍，头发乱得像鸡窝。他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布包，手抖着打开 —— 里面是 30 张 1990 年版的 5 斤全国粮票，每张粮票的边角都被摩挲得发毛，却被他小心翼翼地码成一排，像列队的士兵，整齐地推到赌桌中央。
“押大！” 阿强的声音嘶哑得像磨了砂纸，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庄家手里的骰盅。昨天他从凉茶店偷偷拿了分红，本想靠赌翻本，却输得只剩这些粮票 —— 这是他娘下个月的口粮，也是他最后的指望。
对面的庄家穿件花衬衫，领口敞着，露出胸口的刺青。他冷笑一声，手指在骰盅上敲了敲，“哗啦啦” 的骰子声在寂静的台球厅里格外刺耳。“阿强，你这粮票要是输了，你娘下个月喝西北风啊？”
阿强没接话，只是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少废话，开盅！”
庄家不再调侃，猛地掀开骰盅 —— 三个骰子分别是 “二、二、三”，加起来才七，是 “小”。“不好意思，小。” 庄家说着，伸手就把桌上的粮票往抽屉里扫，粮票 “哗啦” 一声滑进抽屉，像被黑洞吞掉的月光，瞬间消失不见。
阿强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猛地站起来，伸手想去抢：“不可能！你肯定作弊了！把粮票还给我！”
庄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阿强疼得 “嘶” 了一声，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作弊？愿赌服输，你输不起就别来！” 庄家的眼神里满是不屑，把他推到地上，“再闹事，我就把你扔出去！”
阿强摔在地上，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钻心。他看着庄家锁上抽屉，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赌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娘的粮票…… 我的分红……”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却又透着股不甘 —— 他还没赢回来，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台球厅。深夜的风裹着寒气，吹在他脸上，却吹不醒他被赌瘾迷昏的头脑。他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皱巴巴的欠条 —— 是之前欠凉茶联盟的 600 元。“再去凉茶店拿点钱…… 肯定能赢回来……” 他小声嘀咕着，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 “同心凉茶铺” 的方向走去。
二、偷拿分红
次日凌晨 4 点 30 分，天还没亮，临川老城还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同心凉茶铺” 的后屋，陆超群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 他习惯早起整理店里的账目，今天还要去税务局补税票，得提前把昨天没分完的分红收起来。
后屋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旧鞋盒，是他们用来装分红的 “分红箱”。鞋盒外面贴着张红纸，上面写着 “公平分配，同心协力”，是小梅上个月写的。陆超群走过去，打开鞋盒，却愣住了 —— 里面只有几个空信封，原本放着的 180 元分红，竟然不翼而飞！
“怎么回事？” 陆超群的心跳瞬间加速，他赶紧把鞋盒倒过来，抖了抖，除了几张碎纸屑，什么都没有。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 —— 地上有几串湿脚印，混着泥水，从后屋的后门延伸进来，又延伸出去，像一条清晰的背叛轨迹，直指外面的巷子。
“是阿强……” 陆超群的声音里满是失望，他认得这脚印 —— 阿强昨天穿的是双胶鞋，鞋底的纹路和地上的脚印一模一样。昨天分红的时候，阿强没来，他特意把阿强的那份放在鞋盒里，想等阿强来了再给他，没想到阿强竟然偷偷来把所有分红都拿走了！
他走到后门，推开一条缝往外看 ——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地上的脚印在巷口转了个弯，朝着地下台球厅的方向延伸，陆超群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又去赌了……”
陆超群靠在门框上，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 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想起小时候，阿强总跟在他身后，喊他 “超群哥”；想起阿强加入凉茶联盟时，拍着胸脯说要好好干；想起阿强娘生病时，阿强跪在他面前，求他帮忙凑医药费…… 可现在，阿强却变成了这样，被赌瘾控制，连兄弟的信任都能背叛。
“不能再纵容他了……” 陆超群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关上后门，走到柜台前，拿起铜秤砣 —— 秤砣在晨光熹微中泛着冷光，像一把未出鞘的刀。他知道，今天必须和阿强做个了断，否则，不仅阿强会毁了自己，还会连累整个凉茶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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