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城一役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城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与血腥气。
缴获的物资堆积如山,俘虏的敌军垂头丧气,玄甲营的士兵们虽然胜利,但连日高强度的奔袭与厮杀,也让每个人脸上写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伤痛、思乡以及对未知战事的忧虑,便如同潮水般悄然蔓延。
夜幕降临,军营中少了往日的喧嚣,多了几分沉郁。
伤兵营里不时传来压抑的呻吟,即便是未曾受伤的士兵,也大多沉默地坐在篝火旁,望着跳动的火焰发呆,眼神空洞。
李寻欢巡视着营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微蹙。
士气可鼓不可泄,尤其是在这敌后深处。
“寻欢哥哥,”弄玉抱着她的古琴,悄然来到他身边,柔美的脸上带着担忧,“大家……好像都很累。”
李寻欢叹了口气:“是啊,弦绷得太紧了。光是靠犒赏和言语激励,恐怕难以真正抚平这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弄玉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古琴,轻声道:“或许……让弄玉试试?”
李寻欢眼睛一亮,看向她:“你的《清心普善咒》?”
弄玉微微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今夜,换一曲《幽涧流水》可好?此曲空灵静谧,最能洗涤尘虑,安抚心神。或许……还能借着长生诀的生机,为大家缓解一些暗伤。”
“好!”
李寻欢抚掌,“需要我做什么?”
“只需寻欢哥哥为我护法,莫让外人打扰便好。”
弄玉浅浅一笑。
很快,在营地中央最大的那堆篝火旁,弄玉盘膝坐下,将古琴平稳地置于膝上。
她的动作优雅而虔诚,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李寻欢持槊立于她身侧不远处,焰灵姬和雪女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走了过来。
“弄玉妹妹这是要做什么?”
焰灵姬好奇地问,随即又恍然,“哦~是要弹琴给大家听吗?这倒是个解闷的好法子。”
雪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弄玉,清冷的眸子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柔和了几分。
弄玉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随后,她纤纤玉指轻轻落在了琴弦之上。
“叮咚……”
第一个音符响起,清脆空灵,如同山间清泉滴落在岩石上,瞬间打破了营地的沉寂。
紧接着,一连串流畅而舒缓的音符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汇聚成一首宁静悠远的曲子——《幽涧流水》。
这琴音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它并不激昂,也不悲怆,只是平和地、持续地流淌着,仿佛月下幽谷中一条无人打扰的溪流,潺潺湲湲,洗涤着心灵的尘埃。
更奇妙的是,弄玉将自身修习的长生诀木属生机,悄然融入了琴音之中。
那无形的音波,仿佛带着生命的气息,如同春雨般无声地润泽着每一个听到它的人。
琴音所及之处,奇迹发生了。
一个原本因为兄弟战死而暗自垂泪的年轻士兵,听着听着,眼中的悲恸渐渐化为了思念与释然,他抬起头,望向长安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一个手臂受伤、疼痛难忍的老兵,在琴音的萦绕下,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伤处的灼痛感似乎减轻了许多,他靠着粮车,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那些因杀戮而内心躁动不安的士兵,只觉得一股清凉平和的气息拂过心头,所有的暴戾与杂念都被悄然抚平,眼神恢复了清明。
就连那些被看管着的俘虏,在听到这仿佛能净化灵魂的琴音后,脸上的惊恐与敌意也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平静。
整个营地,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笼罩在一种祥和、安宁的氛围之中。
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与这流水般的琴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
焰灵姬起初还带着几分好奇,渐渐地,她也沉浸在这美妙的琴音里,慵懒地靠在李寻欢身侧,眯着眼睛,如同一只被顺毛抚摸的猫咪,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毫无防备的舒适表情。
雪女依旧站得笔直,但周身那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却在琴音的浸润下悄然融化。
她看着专注抚琴的弄玉,看着营地中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士兵们,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与柔和。
这琴音,竟比她的冰心诀,更能有效地安抚这些经历了血与火的士卒。
李寻欢感受着营地气氛的变化,看着士兵们脸上重新焕发出的生机与平和,心中对弄玉的感激与欣赏无以复加。
他这才深切体会到,弄玉这看似温婉、不显山露水的辅助能力,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是何等珍贵!
她或许不能直接冲锋陷阵,但她能用她的方式,维系着一支军队最重要的“魂”。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在夜空中回荡许久,才渐渐消散。
营地中一片寂静,许多人还沉浸在那种被洗涤后的宁静与舒适中,久久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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