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从脚底传来,起初像是远方的闷雷,渐渐汇聚成连绵不断的、令人心悸的低频轰鸣。不是地震那种来自地壳深处的撕裂感,更像是无数沉重而坚硬的物体,以整齐划一的、令人窒息的节奏,反复捶打着大地。
了望塔上传来尖锐急促的哨音,一声,两声,三声——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
第七区堡垒如同被投入沸水的石块,瞬间沸腾。靴子踏过石阶的密集脆响、金属甲片碰撞的哗啦声、武器上膛或能量罐接合的沉闷咔哒声、压抑而短促的命令声……所有的声音都被外面那越来越近的、仿佛金属潮水涌来的轰鸣所吞噬,显得渺小而脆弱。
赵磐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几步冲到医疗室狭小的窗边,一把扯开厚重的挡板。冰冷腥咸的荒原夜风灌进来,带着比白天浓烈十倍的金属锈蚀和臭氧的刺鼻气味。
暗红色的天幕下,荒原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但地平线方向,一片涌动的、闪烁着无数细小红点的“潮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黑暗,朝着哨所的方向漫延。那不是水,是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铁兽。它们眼中传感器发出的暗红光芒汇聚成一片移动的、充满恶意的星海。奔跑声、爬行声、金属关节摩擦的嘶鸣声、能量武器蓄能的低频嗡鸣……混杂成一片死亡的协奏曲。
更令人心头发寒的是,在铁兽群的侧翼和后方,低语森林方向,那片白天见到的灰绿色孢云,此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赶、压缩,正贴着地面翻滚而来。云团中隐现扭曲舞动的黑影,发出意义不明的、仿佛千万片枯叶摩擦的簌簌声。
两面夹击。
“数量……太多了……”老医疗官挤到另一个窗口,声音发颤,满是皱纹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苍白。
赵磐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涌来的兽潮,投向更远的、圣骸坑的方向。那里依旧一片漆黑,没有再次爆发的能量脉冲,却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中心,将荒原和森林中所有扭曲的生灵都吸引、驱赶过来。
“摇篮……平衡打破……”苏瑾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赵磐回头。苏瑾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背靠着冰冷的石墙,手紧紧按着眉心,淡金色的印记光芒剧烈波动,映照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她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疲惫却异常锐利的清明,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梦境中挣脱,被迫直面更加残酷的现实。
“你感觉怎么样?”赵磐回到床边。
“很糟,但还能动。”苏瑾尝试着移动双腿,眉头因疼痛而紧皱,“身体像灌了铅,脑子里的声音……还没完全停。”她指的是那神秘通讯和随之而来的幻象与呓语。“那个警告……‘守墓人’……它们是被‘唤醒’的。”她看向窗外汹涌而来的红点海洋,“圣骸坑的波动,源晶的消失,就像……按下了某个开关,或者,打破了某个维持了很久的脆弱平衡。”
她挣扎着想下床,赵磐扶住她。“你需要休息。”
“休息?”苏瑾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惨淡的弧度,“赵磐,你看看外面。如果哨所破了,哪里还有休息的地方?”她的目光扫过医疗室里简陋的器械和老医疗官惊恐的脸,“他们是保护了我们。现在,该做点什么了。”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门被砰地推开,赫姆勒队长大步走了进来。他已全副武装,那身靛蓝色的制服外套上了简易的金属护胸和肩甲,腰间挂满武器和投掷物,背后背着一个明显是临时拼凑、比标准型号小一圈的金属箱——可能是某个备用或损坏的“秩序之匣”残骸改造的。他的脸上涂着黑色的油彩,只露出一双在昏暗光线下灼灼如焚的眼睛。
“能走吗?”他的问题直截了当,目光在苏瑾身上一扫。
苏瑾在赵磐的搀扶下站稳,点了点头。
“好。”赫姆勒没有任何废话,“堡垒正门和东侧围墙是防御重点。铁兽主攻方向是正门,孢奴和它们操纵的活化植物会从东侧森林边缘渗透。我需要所有能拿武器的人上围墙。赵磐,你的机械知识,去底楼工坊找老穆,他需要人帮忙维护那些老掉牙的防御弩炮和蒸汽陷阱。苏瑾女士,”他的目光在她眉心的印记上停留了一瞬,“我不知道你现在能做什么,但如果你的‘感知’还能用,哪怕只能提前几秒预警铁兽的重点突破方向或者孢云的毒性变化,对我们都至关重要。医疗室顶层有个小观察台,视野最好,但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他将两把造型比守钟人标准型号更短、更轻便的蓝色液体手枪塞给赵磐和苏瑾,又给了他们几个备用能量罐。“会用吗?”
赵磐检查了一下,结构原理与他见过的能量武器有相通之处,点了点头。苏瑾也默默接过,尽管她握着枪的手显得生疏而无力。
“我们没有退路。”赫姆勒最后说,声音沙哑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要么守住,等总部援军。要么,和第七区一起,变成荒原上新的锈蚀痕迹。别死得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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