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大学图书馆的艺术图书区,总有一种与其他区域截然不同的静谧。这里的光线似乎都更为柔和,空气中飘浮着旧纸张、油墨与淡淡松节油混合的特殊气味。高大的书架投下深邃的阴影,仿佛隐藏着无数个色彩斑斓的梦境。
一个平常的周五下午,黄亦玫正站在一排高大的书架前,踮着脚尖,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在书架顶层搜寻着——那本厚重的《欧洲油画技法史》仿佛在和她玩捉迷藏。
就在她准备放弃,想去搬把椅子时,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先她一步,轻松地将那本厚重的书籍取了下来。
“是这本吗?”
一个温和清朗,如同溪流敲击卵石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黄亦玫讶然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干净白色衬衫、气质沉静舒朗的学长。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有神,嘴角含着一抹浅淡而令人舒适的笑意。他是高三的慕容云海,学校美术社的社长,即便在藏龙卧虎的水木附中,他的绘画才华和温润气质也让他小有名气。
“啊……是的,谢谢你。”黄亦玫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书,指尖不经意间与对方轻触,脸上微微发热。她怀里还抱着几本刚从隔壁书架取的《素描的高度》和《色彩构成》。
“不客气。”慕容云海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书上,带着善意的探究,“看来你对绘画很有研究?”
“嗯,”黄亦玫点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想考美院。”
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不经意地同时被旁边墙上挂着的一幅仿制油画所吸引——那是莫奈《睡莲》系列的一个局部,光影迷离,色彩交织,仿佛将一片氤氲的水色天光永恒地定格在了画布上。
“莫奈捕捉瞬间光色的能力,真是无人能及。”慕容云海轻声感叹,语气中带着内行人的深刻欣赏与一种找到同好的愉悦,“你看这片水面的反光,他用了多少种看似随意却精心调配的蓝色和紫色去调和?几乎找不到明确的边界,却构成了如此丰富的视觉体验。”
黄亦玫被他的话吸引,不自觉地走近了些,仔细端详着那片色彩的交响,脱口而出:“是啊,远看是一片朦胧梦幻的色块,近看才发现笔触如此大胆跳跃,充满了呼吸感。我觉得最难的不是模仿这种模糊,而是把握这种‘未完成感’中的内在平衡,多一笔则腻,少一笔则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说得非常好!”慕容云海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喜,像是沙漠中的旅人遇到了甘泉,“印象派追求的,正是这种忠于视觉感知的真实,而非刻板的形似。看来你对色彩和画面结构很有天赋和感觉。”他不吝赞美,目光温和地落在黄亦玫明艳而专注的侧脸上。
两人就着这幅《睡莲》,从印象派对外光的热爱,聊到后印象派对于形体和内心情感的回归;从梵高炽热燃烧的笔触和色彩,谈到塞尚追求画面永恒坚实的结构。慕容云海知识渊博,引经据典,却并不卖弄,更像是在分享一个广袤而迷人的世界。黄亦玫则见解敏锐,常常能提出独特而犀利的视角,她不仅是在听,更是在用画者的思维进行对话和碰撞。
他们完全沉浸在了艺术构筑的纯粹世界里,忘记了时间,也忽略了周围的环境。以至于,当黄振宇单手插兜,晃悠着来到艺术图书区,准备借两本最新的外文原版小说时,一眼就看到了这幅“相谈甚欢”的画面。
黄振宇的脚步在书架尽头顿住。他眯起眼,目光像最精准的雷达,瞬间扫描过姐姐脸上那难得一见的、发自内心的愉悦和投入,以及那个陌生学长(他认得慕容云海,但无交集)看向姐姐时,那专注而欣赏,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探究与热切的眼神。
那眼神,黄振宇太熟悉了——那绝不仅仅是看待一个普通学妹或者艺术同好的目光。那里面有一种男人对女人,尤其是对漂亮且有趣的女人,本能的好奇与兴趣。
黄振宇撇了撇嘴,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没有上前打扰,甚至没有让那两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他只是无声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了然而略带戏谑的弧度,然后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自那天起,黄亦玫发现,自己在画室独自练习时,慕容云海“路过”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画室位于艺术楼僻静的一隅,窗外是高大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在布满颜料痕迹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亦玫学妹,在画静物?”慕容云海会推开门,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走进来,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顺道。
“学长?”黄亦玫有些意外地从画板上抬起头,手上还沾着炭笔灰。
慕容云海走近,目光落在她的画纸上,点评道:“这个陶罐的明暗交界线可以再强调一下,对比再拉大些,体积感会更强。还有这块衬布,远处的褶皱可以处理得更模糊、更冷调一些,空间感立刻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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