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日,星期三,阴
今天物理小测验的卷子发下来了,98分。错的那道选择题,其实我会,只是审题时晃了神。妈妈拿到卷子,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不是欣慰,而是追问:“那两分丢在哪里?是不该错的概念模糊,还是粗心大意?” 她拿着红笔,在错误的题号上画了一个重重的圈,那个圈,像镣铐。爸爸没说话,只是从眼镜片上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比言语更沉重,仿佛这两分不是丢在试卷上,而是丢了他系主任的脸面。
晚自习时,我坐在窗边,脑子里乱糟糟的,公式和定理像缠在一起的毛线。然后,我看到了他。
黄振宇和郑青云抱着篮球从教学楼前跑过,大概是刚打完球。傍晚灰白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却好像被他整个人点亮了。他一边跑,一边回头跟郑青云说着什么,脸上是那种标志性的、带着点痞气的灿烂笑容,头发被汗湿了,几缕贴在额前,随着跑动一跳一跳的。他随手把篮球抛给郑青云,动作随意却好看,188的身高在人群中总是那么显眼。
就在他转头望向我们教学楼方向的瞬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看笔记。用眼角的余光,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扫过这边,也许并没有停留,但我却像被施了定身咒,直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才敢慢慢抬起头,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挺拔的背影。
仅仅是这样一个短暂的、他甚至可能毫无察觉的瞬间,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我沉寂如古井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那压抑的、令人窒息的自习室,似乎也因为这一眼,而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带着青草和汗水气息的光。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爸爸妈妈说得对,高一是关键,不能分心。黄振宇……他那么耀眼,那么自由,像一阵抓不住的风。他会那么多东西,弹钢琴、打球,听说还会好几门外语,而且……他还那么受女孩子欢迎。他和我们班的黄亦玫是双胞胎,黄亦玫那么漂亮,是校花,追求者无数。我和她比起来,就像黯淡的星星试图仰望月亮。
他大概永远不会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叫沈景行的女孩,在偷偷地看着他,因为他的一个笑容而雀跃,因为他的一次路过而紧张一整天。
这份心事,是见不得光的。只能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藏在日记本里。
2002年10月*日,星期五,晴
今天文艺部在礼堂有活动排练,林薇学姐是干事,他在台下等她。课间休息时,我和几个同学路过礼堂门口,正好听到里面传来吉他声和歌声。
是黄振宇。他坐在舞台边缘,抱着吉他,弹唱着当时很流行的那首《情非得已》。他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带着一点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却恰到好处地敲在人心上。阳光从礼堂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琴弦,侧脸的线条硬朗又好看。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
他哼唱着,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里,有痞痞的坏,也有温柔的专注。
我们几个人都停在门口,不敢进去打扰。我听到身边有女生小声吸气和低低的惊叹。我的心也像被那旋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点声响就会打破这美好得不真实的画面。
他唱完一段,抬起头,目光随意地扫向门口,似乎看到了我们,然后露出了一个更大的、带着点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笑容,牙齿很白。那一瞬间,我感觉他的目光好像在我脸上停顿了零点一秒?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但我立刻脸颊发烫,慌忙移开了视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响。
后来一整天,那旋律都在我脑海里盘旋。晚上做物理题的时候,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写下了“黄振宇”三个字,反应过来后,我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用其他公式重重地涂掉,涂成一团漆黑的墨迹,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掉心底的秘密。
妈妈进来送牛奶时,看了眼我涂得乱糟糟的草稿纸,叹了口气:“景行,专注力!做题要心无旁骛,你看你这草稿,思路都是乱的。”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把那张草稿纸揉成一团,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是啊,我的心,早就乱了。
风暴降临
2002年11月*日,星期六,阴转小雨
这是一个注定无法平静的周末。
深秋的雨水敲打着窗户,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给水木园笼罩上一层灰蒙蒙的压抑。沈景行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物理练习册,笔尖却久久没有移动。她的心神不宁,一部分源于下周即将到来的考试,更大一部分,则源于床头柜里那个带锁的日记本。昨天,她忍不住又写下了关于黄振宇的新内容——他在英语课上用纯正的美音朗读课文,引得老师连连称赞,也引得她心潮起伏。写完后,她像往常一样,仔细地锁好,塞在一堆辅导书的最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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