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五的傍晚,二楼黄家,黄振宇的房间
暮色渐沉,水木园家属区笼罩在一片宁静的黄昏光晕中。厨房传来母亲吴月江准备晚饭的切菜声,夹杂着父亲黄剑知在书房里隐隐的翻书声。客厅里,电视播放着新闻联播的前奏,哥哥黄振华似乎还没下班回来。而姐姐黄亦玫的房间,则安静无声,大概又在沉浸在她的绘画世界里。
在这片日常的、略显嘈杂的家庭背景音中,黄振宇的房门紧闭着。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还算整齐,至少表面看来如此。书桌上堆满了高中的各科教材和习题集,一本摊开的《高等数学》旁边,却突兀地放着一本《阿拉伯语基础语法解析》。墙上贴着几张篮球明星的海报,角落立着一把略显陈旧的木吉他,床底下还能看到排球和篮球的轮廓。这就是黄振宇的世界,一个看似符合学霸校草人设,内里却藏着无数小心思和秘密的天地。
此刻,这个房间的主人正背靠着房门,仿佛在确认门锁是否真的已经扣上。他今天穿着家居的灰色T恤和运动长裤,身高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他那张平时在学校里总是带着或痞帅、或阳光、或戏谑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种罕见的、混合着紧张、期待和压抑着兴奋的神情。
他的呼吸略显急促,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很普通,上面印着“《中外少年》杂志社”的字样,右下角是手写的编辑部地址。信封看起来有些分量,棱角分明。
确认门外没有动静,黄振宇才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前,将那个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像是放置一件易碎的珍宝。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窗外的夕阳余晖透过玻璃,正好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和那个神秘的信封上。
这件事,是他庞大而隐秘的“留学基金”计划中的一环,也是他独立于家庭期望、迈向自我规划的一小步,但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父母不知道,哥哥不知道,连那个看似嫌弃他、实则被他照顾着的姐姐黄亦玫,也毫不知情。
他坐了下来,拿起桌上一把塑料尺,沿着信封封口处,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划开。动作轻缓,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动了门外的家人。他的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与平时那个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在劳技课上谈笑风生的少年判若两人。
信封终于被完整地打开。他伸手进去,指尖触碰到几张硬挺的纸张和……一张薄薄的、触感不同的东西。
他先将那几张纸抽了出来。是两封打印的信件。第一封是格式化的采用通知:
“黄振宇同学:
惠寄大作《从‘龙’的意象看中西文化差异浅析》(英文稿)已收悉。经审阅,拟刊用于本刊第七期‘少年视角’栏目。特此通知,感谢赐稿!
《中外少年》编辑部
尽管早已在漫长的等待中预演过无数遍,真正看到这白纸黑字的确认时,黄振宇的心脏还是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成就感瞬间冲上头顶,让他几乎要晕眩。他死死盯着那几行字,尤其是“拟刊用”三个字,反复看了好几遍,仿佛要确认那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强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用力抿紧了嘴唇,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扯出一个大大的、傻气的、绝不可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的笑容。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任何声音泄露出去,只有肩膀因为压抑的笑意而微微耸动。
“Yes…!” 一个极轻极轻的、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气音,终于还是漏了出来。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股纯粹由自我价值实现带来的狂喜在胸腔里冲撞。这篇稿子,是他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利用所有碎片时间——深夜、课间、甚至是在某些他觉得无聊的课堂上——查阅资料、构思、用他那接近母语水平的英语打磨而成的。他不仅仅是为了稿费,更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试探,对那个遥远留学梦想的一次无声投石问路。
激动稍稍平复后,他看向第二封信件,这是一封手写的、更简短的信:
“黄振宇同学:
稿件质量上乘,见解独到,英文表达流畅地道,远超我刊通常收到的中学生投稿水平。望保持联系,期待更多佳作。
另:稿费随信附上,请查收。
编辑:王
(附言:冒昧一问,你是否考虑过未来往比较文化学研究方向发展?)”
这短短的几行字,尤其是编辑手写的附言,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黄振宇的四肢百骸。这不仅仅是一纸采用通知,更是对他能力的高度认可,是对他隐藏在玩世不恭外表下的野心和才华的无声回应。这种来自外界的、独立于家庭光环和学校成绩的肯定,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发凉。他放下信件,再次将手伸进信封,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那张薄薄的、触感不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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