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振宇在一处溪流边的平坦草地上停下脚步,这里视野开阔,既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水面,又能看到对岸一丛开得正盛的紫色野花,头顶是交织的枝叶与蓝天。
“就这儿吧,风水宝地。”他把画袋放下,找了个干净的树根坐下,背靠着树干,长腿舒展,一副准备长时间驻扎的样子。
黄亦玫环顾四周,环境确实幽静美好。她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支开小巧的折叠画凳,摊开素描本,拿出铅笔。然而,当她再次面对这片丰富的景色时,那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又回来了。画溪流?画野花?画树林?什么都想画,却又觉得什么都无法代表她心中的那个“春天”。
她拿着铅笔,在纸上比划了半天,迟迟落不下笔。眉头越皱越紧。
黄振宇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没有像之前那样出言讽刺。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声音平和了许多:“别想着非要画一幅‘完美’的,‘代表春天’的大作。”
黄亦玫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看那里,”黄振宇伸手指向溪流对岸那丛紫色的野花,“看见阳光照在花瓣上的样子了吗?靠近水边的那几朵,花瓣有点透明,边缘像镶了一圈金线。还有,水流的波纹,被石头挡住的地方,和顺畅流淌的地方,一样吗?”
他的话语引导着黄亦玫的视线,从漫无目的的扫视,聚焦到具体的细节上。她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果然发现了之前被忽略的细微之处——光影的变化,水流的动态,花瓣的质感。
“还有声音,”黄振宇闭上眼睛,做出倾听的样子,“听见没?水声,鸟叫,那边还有几只蜜蜂在嗡嗡响……你试试看,别只用眼睛,把你感受到的东西,想办法‘翻译’到纸上。哪怕先只画一朵花,一块石头,画出它此时此刻的样子,就行。”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黄亦玫思维里某个卡住的齿轮。她不再执着于那个宏大的主题,而是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具体的景物上。她重新拿起铅笔,深吸一口气,开始勾勒那丛紫色野花中离她最近的一簇。
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这一次,线条不再那么犹豫和僵硬。她努力去观察花瓣的层叠,叶片的脉络,光影的明暗交界线。
黄振宇没有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靠在树下,目光时而掠过认真作画的姐姐,时而望向树林深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有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伴随着溪流的潺潺声,构成了一首宁静的自然协奏曲。
时间悄然流逝。黄亦玫完全沉浸在了观察和描绘的过程中。她画完了一簇野花,又开始尝试画溪水。画水比画花更难,动态的,无形的。她试了几次都不太满意,有些气馁地放下了笔。
“水不好画,是吧?”黄振宇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看着画纸上那些表现水流的线条。
“嗯,”黄亦玫难得地没有反驳,承认了自己的困难,“它一直在动,抓不住那个感觉。”
“试试看,别画水本身,”黄振宇蹲下身,指着溪水,“画水里的东西,比如那块长着青苔的石头,水流过它的时候,形状是不是变了?或者画水面的倒影,虽然模糊,但有色彩和光斑。”
他的视角总是这么独特而实用。黄亦玫若有所思,再次尝试起来。她不再执着于刻画每一道波纹,而是去表现水流与石头互动产生的形态,以及水面反射出的斑驳光影。虽然笔法依旧稚嫩,但画面上开始有了流动的感觉。
画了一会儿,黄亦玫觉得手腕有些酸,便停下来休息。她看着自己一个下午的成果——几簇形态各异的野花,几块溪边的石头,还有尝试表现的水流。虽然远称不上完美,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一笔都是她认真观察后画下的,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是真实的,鲜活的。那种面对空白画纸时的焦躁和无力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大半。
“谢谢你。”黄亦玫忽然轻声说道,目光依然落在画纸上,声音有些别扭,但很真诚。
黄振宇正用一根狗尾巴草逗弄一只路过的蚂蚁,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那副臭屁的样子,懒洋洋地说:“谢什么?我就是不想回家再看你那张苦瓜脸,影响我食欲。”
黄亦玫这次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她知道他就是这么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不过,”黄振宇丢掉狗尾巴草,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看着西斜的太阳,说道,“出来写生,光坐着画也不行。走,带你去个地方,活动活动。”
“又去哪儿?”黄亦玫一边收拾画具一边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黄振宇带着她走出小树林,沿着社区外围一条更少人走的小路,爬上了一座小小的土坡。这座土坡是水木园这片区域的制高点,平时很少有人来。
当他们登上坡顶时,黄亦玫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眼前豁然开朗。整个水木园社区尽收眼底。一排排红砖灰瓦的楼房掩映在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绿色之中,像镶嵌在绿丝绒上的宝石。远处,水木大学标志性的建筑屋顶在夕阳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更远处,城市的天际线朦胧可见。春末夏初的夕阳,将天空渲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和金粉色,云朵被镶上了耀眼的金边。归家的鸟儿成群地飞过,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鸣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