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水木园里的紫藤萝开得正盛,瀑布般垂落,氤氲着甜腻的香气。一则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片素来宁静的学者社区里,漾开了层层涟漪。
杨洋,总是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少年,在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IOI)中,凭借近乎完美的表现,斩获了金牌。
消息最先是从学校传开的。水木大学附属中学的公告栏上,红底金字的喜报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校长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用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声音宣布了这一喜讯,称这是学校近十年来在学科竞赛中取得的最高荣誉,杨洋同学为学校、乃至为国家争得了光彩。
一时间,杨洋的名字响彻校园。那个曾经因为孤僻而显得有些透明的身影,瞬间被笼罩在巨大的光环之下。同学们议论纷纷,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与好奇。老师们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笑容,连走路都带风。
水木园里,这消息更是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老杨家的儿子?了不得啊!国际金牌!”一楼的钱大爷咂摸着嘴,虽然不太明白这竞赛的具体含金量,但“国际”和“金牌”两个字眼足以让他肃然起敬。
“啧啧,真是祖坟冒青烟了!杨大妈以后可享福了。”李大妈语气复杂,既有羡慕,也有一丝自家儿子不争气的酸意。
三楼的郑老师抓着大儿子郑青云,谆谆教诲:“看看人家杨洋!同样是学,人家怎么就学出了国际水平?你要是有他一半,不,十分之一,我就烧高香了!”
郑青云推了推眼镜,沉默地点点头,目光里是纯粹的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
对于五楼杨洋家,这几日更是门庭若市。学校领导、竞赛教练、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以及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邻里、亲友,纷纷上门道贺。杨大妈脸上笑开了花,忙不迭地端茶倒水,应对着各方的赞誉,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几岁。她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样,被如此多的关注和善意包围。
而事件的核心——杨洋,却仿佛置身于这场喧闹之外。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清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于涌来的赞美和询问,只是用最简短的“嗯”、“谢谢”、“还好”来回应。他甚至觉得这些应酬有些浪费时间,远不如他电脑里那几道尚未解决的数学猜想有吸引力。荣誉于他,更像是解决难题后一个顺理成章的结果,而非追求的终极目标。
按照学校的惯例,取得如此重大荣誉的学生,需要在周一的升旗仪式后,进行“国旗下讲话”,分享学习心得,激励全校同学。
这个消息对杨洋而言,比应对记者采访更让他头疼。他宁愿连续刷十套IOI的决赛题,也不愿意站在几千人面前,说一些他认为是“显而易见”或者“毫无意义”的套话。
班主任和竞赛教练轮番上阵,苦口婆心:“杨洋,这是荣誉,也是责任!”“简单说说你的学习方法,鼓励一下学弟学妹就好!”
杨洋紧抿着唇,最终在母亲期待的目光中,极其勉强地点了头。
周一清晨,阳光明媚。全校师生列队站在操场上。国旗冉冉升起后,校长再次隆重介绍了杨洋和他的辉煌战绩。在热烈的掌声中,杨洋步履平稳地走上了主席台。
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却冷峻,像一株孤傲的雪松。他接过话筒,视线平淡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开始了他的“演讲”。
“本次IOI有一道题,涉及基于持久化数据结构的动态规划优化,其核心在于维护一个支持历史版本查询的并查集结构,并通过懒标记与路径压缩的巧妙结合,将时间复杂度降至O(α(n) log n)……”
清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操场,吐字清晰,语法正确。
然后,整个操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台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同学和老师,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期待、崇拜,逐渐变成了茫然、困惑,最后凝固为一种努力倾听却不知所云的尴尬。什么“持久化数据结构”?什么“懒标记与路径压缩”?O(α(n) log n)又是什么鬼?
阳光有些刺眼,几只麻雀在旁边的梧桐树上叽喳,衬得这片寂静更加令人难堪。
杨洋浑然未觉,或者他察觉了但并不在意。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逻辑世界里,继续用精准而简练的语言,剖析着另一道关于“计算几何中平面最近点对问题的随机化算法及其期望复杂度证明”的题目思路……
五分钟的“演讲”(更像是学术报告),对于台下的听众而言,漫长如同一个世纪。当他终于以一句“以上就是我对部分试题的简要分析,谢谢”结束发言时,台下响起的掌声稀稀拉拉,充满了礼貌性的敷衍和如释重负。
校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赶紧上前接过话筒,打着圆场:“哈哈,杨洋同学不愧是学术型人才,讲解得非常……深入!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祝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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