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酬了一波又一波上前寒暄的人，两人终于寻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位置坐下。
柔软的沙发微微下陷，涂阖轻轻舒了口气，虽然有些疲惫，但眼底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沈屹然递给他一杯温水，低声问：“累不累？”
“不累。”涂阖摇摇头，接过水杯，指尖与沈屹然的轻轻碰触，心底一片暖融。
宴会厅内的气氛依旧热烈，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将每个人的笑容都映照得格外清晰。
涂阖正与沈屹然低声交谈，眼角余光便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这边走来，正是黎鲤和顾渊。
黎鲤今天穿了一身浅米色的休闲西装，衬得他气质干净温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起来比上次在沈屹然家中时要自然放松许多，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前来打招呼的邻家弟弟。
然而，当他目光转向沈屹然时，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里，却难以自控地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哀怨与失落，像是一根细小的刺，藏在了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
顾渊则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身侧，手臂自然地揽着他的腰，姿态保护意味十足。
“屹然哥，涂老师，你们也来啦。”黎鲤的声音努力维持着轻快，目光在沈屹然脸上停留了一瞬，便飞快地移开。
沈屹然抬起眼，神色平静无波，语气客气，挑不出任何错处：“对的，好巧。”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并未在黎鲤身上过多停留，转而看向顾渊，点了点头。
顾渊笑着接话，寒暄了几句关于宴会和校友的近况，巧妙地缓和着可能存在的微妙气氛。黎鲤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地笑笑。
几句不痛不痒的客套之后，黎鲤似乎也觉得这表面的和平难以维持，轻轻拉了拉顾渊的衣袖。
顾渊会意，便笑着对沈屹然和涂阖说道：“那我们先去那边跟几个朋友打声招呼，你们慢慢聊。”
“好。”沈屹然淡淡应道。
看着黎鲤和顾渊相携离去的背影，融入远处的人群中，涂阖端起手边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
又坐了片刻，与沈屹然随意聊了几句，涂阖忽然放下水杯，站起身。
“我想去个洗手间。”他声音自然，目光平静地看向沈屹然。
沈屹然闻言，也作势要起身：“要我陪你吗？”
涂阖却伸手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肩膀，阻止了他，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不用，你等我回来就好。”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点“我又不是小孩子”的嗔怪意味。
他拒绝得干脆，是因为他待会儿要做的事，并不方便让沈屹然知道，也不方便让任何人陪同，他打算去找黎鲤。
有些话，需要在没有沈屹然，也没有顾渊在场的情况下，单独说清楚。
沈屹然看着他坚持的眼神，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重新坐了回去。
“好。”他低沉的声音在涂阖身后响起，带着全然的信任。
涂阖走出喧嚣的宴会厅，循着指示牌，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音效果极好，将身后的音乐与人声隔绝了大半，显得格外安静。
他并没有真的进入洗手间，而是在走廊一个相对僻静的，摆放着绿植和艺术沙发的休息角停了下来。
他知道，黎鲤一定会过来。那种哀怨又不甘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黎鲤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走廊另一端，他似乎是刻意寻了个借口脱离顾渊的视线，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当黎鲤看到好整以暇站在休息区、仿佛专门在等他的涂阖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
涂阖转过身，面对着他，那双狭长的眼眸在走廊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亮。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黎鲤，仿佛在等待对方先开口。空气，在这一小方安静的角落里，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走廊尽头的休息角，光线被刻意调暗，与宴会厅的璀璨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墙壁和地毯吸收了大半的宴会背景音乐，如同遥远的潮汐。
黎鲤站在涂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手指紧张地蜷缩着，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看着涂阖，看着对方身上那件属于沈屹然的外套，所有的伪装和强装的镇定，在这无声的对峙中，都显得摇摇欲坠。
最终，还是黎鲤先败下阵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和屹然哥……真在一起了？”
这个问题，他或许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涂阖，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对。”
涂阖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的回答简洁，清晰，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却像一把精准的匕首，瞬间击碎了黎鲤最后那点可怜的幻想。
一个字，重若千钧。
黎鲤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
他像是无法理解，又像是不甘心，追问道，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们……什么时候发生交集的？”
他想不通，明明几个月前，沈屹然的生活里还没有涂阖这号人物，为什么短短时间内，这两个看似毫无交集的人，就能如此迅速地走到一起？
涂阖回想起顾渊生日宴上那个气质冷峻却让他一眼万年的男人，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他的语气平和，却陈述着一个对黎鲤而言却无比残酷的事实：“第一次见面，就相互喜欢。”
“……原来如此。” 黎鲤喃喃道，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神骤然黯淡下去，最后一点光芒也熄灭了。
他低下头，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怪不得……怪不得他从一开始，就那么维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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