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礌石!放!”
巨大的、边缘粗糙的石块被多名韩军士卒合力用撬杆推下垛口,沿着布满血污和抓痕的城墙表面轰隆隆滚落,带着无可阻挡的动能砸入人堆最密集处。骨骼碎裂、内脏挤压的可怕闷响令人牙酸,被直接砸中者瞬间变成一滩模糊的肉泥,被擦碰者也是筋断骨折,惨嚎着被卷入脚下混乱粘稠的泥泞,很快消失不见。
“金汁!浇!”
这是守军最令人恐惧的武器。关墙后方,几十口大灶日夜不息地燃烧着,上面架着的巨锅内,粪尿、秽物、甚至收集来的尸体残块被熬煮得滚沸翻腾,冒着黄绿色的浓稠气泡,散发出足以让任何人晕厥的恶臭。辅兵们用湿布蒙住口鼻,用长柄铁勺舀起这滚烫的毒液,奋力泼向城墙根下。
“嗤啦——!”
滚烫的恶臭液体迎头浇下,瞬间皮肉起泡溃烂,白色的蒸汽混合着地狱般的恶臭弥漫开来。被烫伤的蜀民发出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疯狂地抓挠着自己冒烟的血肉,在泥地里绝望翻滚,往往很快就被后续涌上、同样惊恐万分的人群踩踏淹没。那恶臭甚至能穿透雨雾和血腥味,飘上关墙,让许多久经沙场的韩军老卒也忍不住胃里翻腾,扶着城墙干呕。
一些扛着简陋墙梯的壮勇,侥幸躲过了箭雨、礌石和金汁的死亡洗礼,终于颤巍巍地将梯子靠上城墙。他们咬着劣质的铁刀,眼中混合着恐惧和一丝疯狂的希望,开始向上攀爬。迎接他们的是等待已久的、冰冷的死神。
“长戟手!上前!刺!”
等待多时的韩军长戟手们沉默地踏前一步,透过垛口,冷静地探出长达一丈有余的长戟,利用绝对的的长度优势,极其高效地将攀到一半的敌人轻易戳穿、挑起,然后甩下城墙。尸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从半空坠落,重重砸在下方的人群中,引起一阵混乱和新的惨叫。
而那些徒手的、或用简陋工具抠挖墙砖的蜀民,他们的行为显得更加徒劳而绝望。关墙是以巨大的条石为基础,混合糯米浆和三合土砌成,坚固异常。他们的手指抠得血肉模糊,指甲外翻,也无法撼动分毫。偶尔真有运气极好,或是天生神力的莽夫,侥幸用柴刀撬动一小块因多次撞击而略有松动的砖石,便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双眼放光,死死抱在怀里,仿佛那不是石头,而是活下去的唯一凭据。
就在这时,城墙下上演着比攻城更惨烈的景象。为了争夺一块稍微像样的城砖,人们瞬间从麻木的同伴变成了生死仇敌。
“是我的!我先挖到的!”一个瘦弱的青年死死抱着一块拳头大的碎石,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放屁!滚开!”旁边一个更强壮的男人目露凶光,直接一拳砸在青年脸上,试图抢夺。
青年被打得鼻血长流,却像护崽的野兽一样毫不松手,甚至低头一口咬在对方手腕上。男人惨叫一声,另一只手摸出腰间的短柴刀,毫不犹豫地捅进了青年的腹部…
类似的争斗在城墙根下随处可见,为了那一点点虚无的“赏赐”,人们将最原始的兽性暴露无遗。死亡不仅来自上方,更来自身边。
后方,蜀国的督战队兼记功官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一些浑身沾满泥血、侥幸抱着“战利品”的蜀民,踉跄着从这人间地狱逃回本方阵线。他们并非逃兵,而是去“交功”!
一名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者,颤抖着将一块沾着血和脑浆的、不大的墙砖,捧到一名端坐马上的军官面前,浑浊的眼中充满乞求。
军官用剑鞘厌恶地拨弄了一下那块砖,撇撇嘴:“太小!屁用没有!不算功!下一个!”
老者绝望地哀嚎一声,跪倒在泥地里:“军爷!行行好!营里娃快饿死了…”
话未说完,旁边一名面无表情的督战队士兵上前一步,手起刀落,血光迸溅,老者的哀求戛然而止,头颅滚落,无头的尸体无声地瘫倒在泥泞中。
另一个稍微强壮的汉子,肩膀上扛着一块稍大的条石碎块,气喘吁吁、一瘸一拐地跑回来,脸上混合着疲惫与一丝期盼。
军官斜眼瞥了一下,略一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嗯,这个还凑合。记下,赏粟米半斗!”
那汉子脸上瞬间露出一种扭曲的、比哭还难看的喜悦表情,仿佛那半斗粟米是天大的恩赐,能让他忘记身后地狱般的景象和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他千恩万谢地退下,挤向发放粮秣的地方,那里同样排着长队,充斥着争抢和哭嚎。
而那些空手而归,或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双腿灌铅、不敢上前的人,命运则更为直接和悲惨。督战队的刀剑毫不留情地砍下,尸体被随意地踢到一旁,很快堆积起来,成为了阻碍后来者的新障碍。
“大王有令!先登城者,赏百金,授士大夫!斩获韩卒首级者,赏十金!献城砖者,依例授功赏粮!”军官们骑着马,在阵后来回奔驰,不断地重复着这空洞而残忍的悬赏,用虚无的许诺和眼前冰冷的死亡,驱赶着更多的人投入那台巨大的绞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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