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铮率领雷霆营出城的马蹄声还未远去,朱武便急匆匆从高台上下来,几乎是小跑着追上了林冲。
“哥哥!”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但藏不住那股子急迫。
林冲正在吩咐亲卫营清点战利品,头也不回:“说。”
“黄文炳此人,不是寻常钦差。”朱武咬了咬牙,“他手段毒辣,擅长罗织罪名,当年江南一案,十三家豪门被他一夜之间抄家灭族,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他来,不是为了审案,是为了杀人。”
林冲停下脚步。
“你怕了?”
朱武愣了愣,随即苦笑:“怕?都走到这一步了,怕也没用。我只是……”
他顿了顿,看着林冲的背影。
“只是担心,哥哥这一步,真的走得太狠了。让钦差卸甲步行,当众受辱,这是在逼朝廷翻脸。到时候,不仅是黄文炳,官家也容不下咱们了。”
林冲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狂热,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冷意。
“朱先生,你觉得,官家现在还容得下咱们吗?”
朱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林冲继续:“从我烧了诏书那一刻起,从我在白马坡用火药炸了辽军那一刻起,从我把张邦昌拉下马那一刻起,这条路就只有一个方向了。”
他指了指身后的府衙广场,那里的百姓们还在议论纷纷,有人激动,有人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
“他们在等。”
林冲的声音很轻,却让朱武浑身一震。
“等什么?”
“等一个交代。”
林冲看着那些面孔,“他们被欺压了一辈子,被当成草芥,被随意践踏。今天,我给了他们一把刀,让他们自己审判压迫他们的人。你觉得,他们还会放下这把刀吗?”
朱武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
从陈老根拿到第一块田契的那一刻起,从李氏庄园被夷平的那一刻起,从《安民九约》贴满街头的那一刻起,这些百姓就已经变了。
他们尝到了公道的滋味。
而一旦尝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林冲继续,“黄文炳来,不是来审案的,是来杀人的。他要杀的,不是我一个人,是所有敢反抗的人,是所有敢拿起刀的人。”
朱武的喉咙有些发紧。
“那哥哥……打算怎么办?”
林冲笑了。
那笑容里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坦然。
“既然他要杀人,那就让他看看,这些人,是不是那么好杀的。”
他拍了拍朱武的肩膀。
“去拟告示吧。记住,措辞要恭敬,要客气,要让黄文炳觉得,我们是真心诚意请他来观审的。”
朱武深吸了一口气,躬身退下。
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哥哥,万一……万一黄文炳不肯步行入城呢?”
林冲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了一眼城外的方向,那里,周铮的雷霆营已经消失在暮色中。
“他会的。”
林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因为,他没得选。”
***
十里外。
黄文炳的队伍正在官道上疾驰。
三百御前亲卫,清一色的精锐骑兵,身披官府制式铠甲,腰悬长刀,队列整齐,气势不凡。
黄文炳骑在队伍中央,一身锦袍,头戴乌纱,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
他的副手,一个叫赵成的千户,策马靠近。
“大人,前方探子来报,大名府城门紧闭,城墙上满是火铳手。”
黄文炳冷哼一声:“紧闭?他林冲还敢拒不迎接钦差?”
赵成犹豫了一下:“大人,属下听闻,这林冲手段狠辣,麾下又有火器,咱们这三百人……”
“怕什么?”
黄文炳打断了他,声音里满是不屑。
“他林冲再狠,也不过是个落草的匪首。火器?呵,不过是些土法子,能有多大威力?当年江南那些豪门,哪个不是家财万贯,门客成群?最后还不是被本官一一拿下?”
他眯起眼睛,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大名府城墙。
“这次,官家给了本官尚方宝剑,先斩后奏。林冲若是识相,乖乖交出张邦昌,解散兵马,本官还能给他留条活路。若是不识抬举……”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那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
赵成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低头应是。
队伍继续前行。
天色渐暗,官道两旁的树影在暮色中拉得老长,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魔鬼。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紧接着,官道两侧的树林里,突然涌出一队人马。
不,不是涌出来的。
是“站”出来的。
三百名雷霆营战士,身披黑色铠甲,手持火铳,整齐划一地从树林中走出,列成两排,将官道封死。
周铮骑在马上,横刀立于队伍最前方。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种冷硬的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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